柳竹秋 第1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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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br> “……他說他很后悔,當年不該帶你出來,就讓你留在老家,隨便找個婆家嫁掉,下場也比現在好?!?/br> 沒躲開意料之中的失望,柳竹秋十分氣悶。 “爹真是個老古董,我就知道我就算死了也落不著他一句好話?!?/br> 柳堯章責她辱罵尊長,她尖刻還嘴:“我說錯了嗎?我就是死了也是為國捐軀,放在哪家都光榮,還比不上隨便出嫁,一輩子伺候婆家?老爺就是偏心,一輩子瞧不起女兒?!?/br> 柳堯章為柳邦彥辯護:“老爺跟其他父親比已經很開明了,小時候許你跟我們一起讀書,你想學騎射他也由著你了,若真嫌棄女兒哪會像這樣悉心栽培你?!?/br> 柳竹秋冷笑:“我原先也以為他和宋大人、白老爺一樣,對兒女一視同仁??勺詮年惣一诨橐院?,他對我的態度一落千丈,我才明白他根本沒拿我跟你們平等看待過。前期舍得下本錢栽培我,是想把我養成值錢的貨物,好拿去跟達官顯貴家聯姻。見我壞了名聲,做不成買賣了,就當我是累贅禍害?!?/br> 她每受父親輕視就會更逆反,堅決放話:“他這么瞧不起我,我偏要多多地立功勛,你回去告訴他,等太子凱旋還朝那天,我會穿紅袍帶烏紗,跨著高頭大馬跟在殿下的乘輿后,他隨百官接駕時記得瞧仔細了?!?/br> 柳堯章壓不住meimei的氣性,只好千叮嚀萬囑咐地叫她小心。 柳竹秋本想留下陪他吃早飯,太子的侍從來傳她,說:“殿下等著大人一塊兒用早膳呢,請您快些過去?!?/br> 柳竹秋來到朱昀曦的住處。 軍營里最舒適豪華的地方就是軍官們居住的窯洞,可這位千歲爺覺得這北方的傳統民居制式與陵墓相似,入住很不吉利,拒絕在此下榻。 其他木屋土屋都是給苦役下人住的,低矮簡陋,部從們沒奈何,只得仿造蒙古人的習慣用厚氈打了一頂巨大的帳篷作為太子的寢殿。 既是接待儲君的,帳篷內的裝潢也不能含糊,鋪上幾層保暖的厚毛氈,擺上華麗的家具,昂貴的陳設,金爐焚起小篆香,古鼎之中燃獸炭,象牙床前垂羅帳,檀木桌上列琳瑯。 柳竹秋只看帳篷外觀已悄悄皺眉頭,入內見滿室珠光寶氣,絢爛奢華,近日對朱昀曦直線攀升的憐愛瞬間回落一半,暗暗貶斥:“在京里就算了,到這苦寒之地還不忘擺闊講究,他是來打仗的還是觀光的?” 她行事圓滑,心里再不快也不會冒然顯露,頂著逼真的假笑向他請安。 桌案上已擺好豐盛的早餐,京華火腿,福建干貝,山東海參,嶺南鮑魚,太子喜歡的美食一樣不少。還有十幾道應景的葷素點心,粥水也有五種口味。 朱昀曦讓柳竹秋坐到他身邊的位置,說:“你受了傷,得多吃滋補的食物?!?/br> 柳竹秋推說:“微臣聽說受傷后不宜食用海鮮等發物?!?/br> 他笑著辯駁:“你聽他們胡說,孤問過太醫院的院判,他說平時身體健康,吃了海鮮不會發病的人受傷時用鮑魚海參之類的水產進補還有利于傷口愈合呢?!?/br> 他不想對柳竹秋自稱主上,也看不慣她一嘴的胡子,只留云杉伺候,命余人都退下。 柳竹秋想進諫,多一個人都礙事,問明云杉還未吃飯,媚笑著請求太子:“云公公也還餓著呢,求殿下許他下去吃飯,讓臣女伺候您就夠了?!?/br> 朱昀曦也想抓緊一切時間和她獨處,揮手讓云杉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柳竹秋撕下假須,去水盆里凈過手,儀態端莊地走到朱昀曦身旁。 朱昀曦看著她比山珍海味更喜人,拍拍大腿,示意她坐上來。 柳竹秋擠出最甜膩的笑容,之后悍然赤手從碗碟里抓取食物,壘成兩碗,用另一只干凈的手拉住朱昀曦的袖子。 “殿下住在蒙古人的帳篷里,就該按他們的習慣吃飯。臣女在草原時見那兒的人都席地而坐,空手抓著食物吃,我們也來照辦吧?!?/br> 朱昀曦被她硬拽著坐到地毯上,慌促尷尬極了。 柳竹秋怡然地拈起一只扁食塞進嘴里,一邊大肆咀嚼一邊似笑非笑盯著他。 朱昀曦打死都做不出這等野蠻舉動,知道她在故意刁難,也明白她促狹的原因,吭吭哧哧辯解:“你別生氣嘛,我只說不想去住窯洞,讓他們隨便給搭個帳篷,他們非要弄成這樣,我有什么辦法?!?/br> 柳竹秋裝傻:“侍從們盡職盡責,殿下是天潢貴胄,正該居住貝闕珠宮,弄成這樣臣女還覺得太簡陋呢?!?/br> 朱昀曦虛愧地睨著她:“我知道你不止怪我興師動眾,還怪我不該在行軍打仗時吃這么豐盛的飯菜?!?/br> 柳竹秋懶得自個兒想詞,直接拿他以前說過的原話來諷刺。 “殿下是太子,享受萬民供養,本就該金尊玉貴,列鼎而食?!?/br> 朱昀曦也還記得這句話,苦笑不迭:“你記性也太好了吧,我真是一不小心就會被你抓把柄。今天是為了給你進補才叫御廚多做了幾個菜,離京這一個多月我都吃得很儉省,每頓頂多十個、不,頂多八菜一湯。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起碼的體面總還是要講嘛。而且那些菜我吃不完都賞給下人了,絕對沒浪費?!?/br> 他見柳竹秋只管瞧著他,心里很不自在,搖著她的肩膀求饒:“你想教訓人就說話,別這樣裝啞巴?!?/br> 柳竹秋咽盡口中食物,也用撒嬌還擊:“人家又不是粗人,嘴里包著吃的,怎么敢回您的話嘛?!?/br> 朱昀曦忍俊不禁,抓住她的右手腕,舉起油膩膩的爪子。 “空手抓東西吃還不叫粗人?” “人家說了這叫入鄉隨俗?!?/br> “你就會拐彎抹角挖苦我?!?/br> “臣女怕直來直去會挨板子?!?/br> “不會的,我說過你就是狠狠罵我,我也不生氣。這次是我錯了,往后一定節儉躬行,外出時與臣下將士同甘共苦,絕不鋪張浪費?!?/br> 他認真檢討,扶柳竹秋起身,刮刮她的鼻梁笑道:“這下滿意了吧?讓我這么用心討好,你是獨一個?!?/br> 柳竹秋正色糾正:“殿下這么說臣女就是擺布君心的罪人了。臣女并不想讓您學隋文帝穿帶補丁的舊衣裳,或者像宋武帝親自去耕地。只求您在吃飯穿衣前多想想那些辛勤勞作的農夫織女,體恤他們的不易,在朝野上下倡導儉以養德的好風氣?!?/br> 她如今住在朱昀曦的心尖上,說話比玉皇大帝更有分量。 朱昀曦點頭許諾一定照她說的戒驕戒奢,讓她重新洗了手,兩個人規規矩矩坐下吃飯。 他趁她為他盛粥夾菜時問:“叔端勸你跟他回京了嗎?” “嗯?!?/br> “你還是不肯跟他走?” “殿下不是許臣女留下伴駕嗎?” “唉……” 朱昀曦一聲幽嘆,略帶苦惱地望著她:“我昨晚回來又仔細想了想,讓你跟去前線實在太危險了,還以為叔端能勸住你呢?!?/br> 柳竹秋一心想立功,見太子猶豫連忙使出狐媚手段來爭取,主動起身上前摟脖子坐大腿。 “臣女好不容易跟殿下團聚,怎舍得離開您?一定要寸步不離守在您身邊,以免您再遭遇前天那種危險?!?/br> 朱昀曦把她的迷魂湯當甘露,覺得這話尤其動聽,摟住她的腰甜笑試探:“你真舍不得離開我?那以后我走到哪兒你也得跟到哪兒?!?/br> 柳竹秋還沒練出神仙的讀心術,不知他話里有話,用力點頭以達到奉承目的。 朱昀曦喜得使勁掐了掐她的腰,柳竹秋又痛又癢,不禁隨手揪住他的腮rou。 這動作無異于拔龍須,朱昀曦出生起還沒被這樣對待過,失驚氣笑:“柳竹秋,你也太放肆了吧!” 柳竹秋自悔忘形,急忙撒手,嬌聲狡辯:“殿下自己說私底下可以不論尊卑,臣女拿您當親近的人看待才敢跟您開玩笑?!?/br> 朱昀曦很滿意她這態度,瞬間生出新點子。 “既如此,那我們就給對方起個只有我們兩個人才知道的綽號,等我們單獨相處時或是通信時就以綽號相稱,別‘殿下’、‘臣女’顯得怪生分的?!?/br> 柳竹秋隨他高興,請他先為自己贈別號。 朱昀曦琢磨一回,決定化繁就簡:“竹秋代表二月,賀知章的《詠柳》說‘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詩名正好貼合你的姓氏,就叫你‘細葉’吧?!?/br> 他覺得這名字嬌俏可愛,很像丈夫對深閨嬌妻的愛稱。 柳竹秋不排斥做佞臣,他就是叫她阿貓阿狗她也會笑納。 朱昀曦頗為自得,催她替自己想別號。 柳竹秋不能像他那般隨意,還得進獻一個符合其身份的,說:“殿下的尊名里有個‘曦’字,蘇子瞻有首《飲湖上初晴后雨》詩里說‘朝曦迎客艷重岡,晚雨留人入醉鄉。此意自佳君不會,一杯當屬水仙王?!?,水仙王是指錢塘龍君。您認為‘錢塘君’這個稱呼如何?” 朱昀曦說:“書面稱呼還行,當面叫還是顯得生疏,干脆叫‘郎君’可好?” 柳竹秋同意:“也好,反正唐時的內官都是這么稱呼太子的?!?/br> 朱昀曦立馬不快:“我不要這層意思。南唐宰相馮延巳有首詩,開頭是‘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后面是什么?” 柳竹秋硬著頭皮背出來:“ 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br> 朱昀曦笑逐顏開,摟著她晃了晃膝蓋:“這才是我想要的意思?!?/br> 見她猶猶豫豫似不情愿,立刻氣鼓鼓咕噥:“連私底下的親昵都不肯滿足,還口口聲聲說愛我呢?!?/br> 他拿撒嬌來脅迫可謂出招精準,柳竹秋只好笑哄:“好好好,依你都依你,郎君~” 他親口說只是私下的戲稱,以后還是有理由推翻的。 朱昀曦戰果顯著,高興地讓她吃飯,說吃完飯要領她去看有趣的東西。 見太子神神秘秘的,柳竹秋尋思他不會在戰時尋歡作樂,那事物定與作戰有關,心里也很期待。 飯后,朱昀曦起駕軍營的演武場,數百軍士正在等候,看著裝都是神機營的戰士。 “我想著對付韃靼騎兵最好用火器,專門請調神機營參戰,他們昨天剛到,還帶來了很多火銃火炮?!?/br> 朱昀曦領柳竹秋參觀擺放在場邊的軍械,逐一向她介紹。 他不喜讀書,卻癡迷軍事,對各種武器如數家珍,走到一堆造型獨特的火銃前,隨手拿起一只向柳竹秋介紹。 “這叫三眼銃,每個銃管各有一個藥室和火門,點火后能連射或齊射,克制騎兵最管用,射畢還能當成錘子和短棍使用?!?/br> 他命令軍士演示,點火后銃口、射出的鉛丸能擊碎百步外的厚木板,威力著實驚人。 朱昀曦遺憾道:“可惜這玩意兒裝填費時,點火后發射速度慢,擋不住敵人大規模的沖鋒?!?/br> 柳竹秋正新奇地翻看火銃,琢磨使用方法,聽了他的話,靈機一動道:“微臣倒有個主意能彌補這一缺陷?!?/br> 她建議將火銃手分成多批,每一批為一列,第一列射擊時后面的裝填彈藥,發射完立即退后裝彈,換后列上前射擊,這樣就能保持火力,增大殺傷力。 朱昀曦大喜,夸她頭腦靈活,傳令神機營立即照此法訓練。 他本來計劃今天出發去白羊口督戰,那里是韃靼人闖關慣走的路線,所以他提前布置重兵,等待與阿努金會戰。 可是這次阿努金沒走老路,提前攻擊了白羊口以北的瓦窯口,朱昀曦接到戰報立即改道奔赴八十里外的瓦窯口,抵達后戰斗已經結束。探子回報韃靼軍隊回撤到瓦窯口西北三十里外扎營。 換做平時,當地駐軍以防為主,趕跑韃靼人便不再出兵。這次朱昀曦出戰就想推翻這種被動防御的作風,下令大軍壓進,主動進攻敵軍。 這一仗竟出奇的順利,韃靼人未抵抗太久便繼續往西撤退,扔下很多來不及收走的帳篷和鍋灶。 朱昀曦起初判斷敵人會往晾馬臺方向轉移,命原本在白羊口聚集的幾路騎兵轉向那里,非要追上一決勝負。 柳竹秋隨駕出征,她此前沒在戰場上跟韃靼人交過手,可在大同鎮時聽那些久經沙場的將士描述過韃靼軍士的勇猛頑強。 阿努金吞并的正是長期在大同與官軍作戰的阿良速部隊,照理不會一交戰就開溜。 她再親自去檢查韃靼人留下的灶坑,發現好些挖得很隨意,也沒有點火的痕跡。 她向參戰的程副總兵說出自己的疑惑,他也正為此納悶,說:“卑職也覺其中有詐,已派人檢查韃靼人遺留的鍋灶,好準確判斷他們的參戰人數。就怕殿下斗志高昂,急著轉移部隊,不肯等待?!?/br> 柳竹秋大驚:“殿下初次統兵,正需諸位老將輔佐,將軍既發現蹊蹺卻不及時奏報,誤了大事如何是好?請速速加派人手重新清點,待本官前去通報殿下,請他延緩下令?!?/br> 她快馬趕到朱昀曦的臨時帥帳,朱昀曦正派人四處找她,見面后松了口氣,薄責:“不是讓你跟緊點嗎?還以為你跑丟了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