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 第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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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子倒不高,大約六尺多一點?!?/br> 柳邦彥有些犯難:“那比阿秋還矮得多,以后難道要讓丈夫仰視她?” 阮楷大笑寬慰:“你且放一百個心,人家匡舉人說了,他就是嫌自己個頭矮小,想娶個高大點的女人,以后生了兒子隨母親,那才體面?!?/br> 柳邦彥徹底滿足了,托阮楷回去與匡家議婚。 阮楷說:“還是先知會阿秋一聲?!?/br> 柳邦彥不愿多此一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豈容她挑剔?” 女兒年紀已經很大了,能遇上差強人意的就不錯了,他生怕這個再不成,以后更沒著落。 阮楷清楚侄女的個性,怕她事后作怪,讓自己這個媒人下不來臺,堅持讓柳邦彥喚她過來,等說明情況,她自個兒點頭同意了再辦事。 柳竹秋接到柳邦彥召喚,來到內書房,掛著笑臉進門,立遭父親冷臉呵斥。 “你那是什么儀態?哐當一聲就進來了,我還當是撞門風呢!出去,重新來過!” 柳竹秋忍氣退到門外,換上斯文步姿慢悠悠踱進去,向尊長見禮。 阮楷藹笑:“阿秋,快坐吧?!?/br> 柳邦彥卻說:“長輩跟前哪有小輩的座位,就讓她站著說話吧?!?/br> 他存心立威,以防柳竹秋待會兒抗命。 阮楷便向柳竹秋道明來意。 聽了他的夸夸其談,柳竹秋知道長輩們是在向她發號施令,并沒想過征求她的意見。 應付這類事她經驗豐富,乖巧回復:“表姑父費心了,這事讓老爺拿主意就好,孩兒怎敢參言?!?/br> 阮楷強調:“我們是真心疼愛你,并不是因你年紀大了急著打發你出門。知道你是你爹的掌上明珠,真有了好的才敢說給你,若對你不上心,我也犯不著大老遠跑這趟?!?/br> 柳邦彥唱和:“只有自家親戚才會對你這么上心,也不想想自己的條件能找到這樣的丈夫已經是撞大運了。我們這些做家長的都拉撥你到這份上了,你再不感恩領情,老天都不容你?!?/br> 直接頂撞準沒好果子吃,柳竹秋甜笑:“老爺說得是,孩兒也正想向表姑父磕頭謝恩呢?!?/br> 說著走到阮楷跟前作勢要跪。 阮楷急忙阻止:“自家人何必多禮?!?/br> 扶起她苦心勸誡:“阿秋啊,一般人家的女兒到你這歲數都做母親了,你爹娘撫養你很不容易,你要給他們爭氣啊?!?/br> 意思是讓她婚后好好相夫教子,服侍公婆,別給娘家人丟臉。 這匡舉人的確是近幾年少有的符合柳邦彥女婿標準的人選了,送走阮楷他便吩咐范慧娘著手替柳竹秋置辦嫁妝,恨不得一口氣準備停當,明天就送女兒出嫁。 柳竹秋當然不會就范,去向白秀英求助。 白秀英知情后憤懣不平:“那姓匡的就想找個管家婆替他傳宗接代,順帶伺候爹娘。他一個人在外做官自在快活,又攀上了富貴人家,這算盤一箭三雕,還不美死他?!?/br> 柳竹秋說:“他算盤打得再精,我不上鉤也是白瞎?!?/br> 白秀英問她這次打算如何應對。 她不慌不忙道:“你去約你姨媽家那幾個表嫂表妹后天去廣化寺上香,到時我也去,當天便能辦妥此事?!?/br> 廣化寺位于北海東岸,這一時節天青水碧,竹樹森疏,是游玩的好去處。 白秀英的姨媽夫家姓唐,愛她如親女,唐氏表姐妹和兩位表嫂也同她感情融洽,聽到邀約欣然而至。 柳竹秋早和她們玩熟了,眾女去寺里拜過菩薩,施過功德,出寺到水岸邊游逛。 柳竹秋領她們來到湖畔一座八角涼亭。 那亭子連著一座名為“聽風”的水榭,里面正坐著兩三個游人。 蔣媽先去與之協商,對方聽說官宦人家的女眷想來歇腳,忙主動避讓。 等游客都去了,仕女們方步入水榭,只見一溜粉壁上留有許多游客的墨跡,詩詞歌賦不一而足。 唐氏諸姊妹亦好文,逐一觀看那些題字,優劣雅俗不等。 柳竹秋拉著白秀英的手走到南面的粉墻下,悄悄向她遞眼色。 白秀英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找到了一首《點絳唇》,回頭高聲招呼其他人:“你們快來看啊,這兒有溫霄寒的詞?!?/br> 眾女忙趕來圍觀,見那幾行草書寫得奔騰放縱,馳騁不羈,詞云:“天際云飛,煙濤漫卷憑闌久。當年沽酒,縱馬觀春柳。鶯舞燕啼,酣臥芳叢后,濕羅袖。夢約佳偶,月下攜纖手?!?/br> 旁邊落款名正是溫霄寒。 唐家大表嫂戲噱:“這溫大才子果是個風流種,怕不是與相好游春時寫下的?!?/br> 她怎會想到這首詞是去年柳竹秋和一班士子前來游湖飲宴時,經人慫恿,趁著酒興隨意涂抹的。 柳竹秋為避開匡家的火坑,把這早已扔到九霄云外的閑事撿起來當做改運符,笑道:“這首詞寫春意之撩人,情味頗濃。待我來唱和一首?!?/br> 眾女知她善吟詠,出口就能成章,可隨意與陌生男子唱和也太失體統了。 大表嫂扯扯白秀英袖子,示意她阻攔。 白秀英假意勸說:“季瑤,這里往來的人多,瞧見了不好?!?/br> 柳竹秋笑稱無妨,命蔣媽取來筆墨,就在溫霄寒的詞句旁揮毫,用楷書寫了一首《點絳唇》。 “嵐靄初晴,雨收云淡群芳瘦。煙波渡口,曳曳隨心走。綠水柔清,縱被東風皺,情如舊。暗思俊友,空把花枝嗅?!?/br> 也在旁邊落了她的名字。 她扮溫霄寒時特意改了字跡,尋常人根本瞧不出是同一人寫的。 兩首詞情景相似,意境相合,儼然是一對情人在隔空調情。 唐家姐妹看得噤口捲舌,疑心這柳大小姐思慕溫霄寒,故意留句招惹那浪蕩子。 “聽風”水榭每日出入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當天就有人發現柳竹秋的題詞。 她是京里的名人,最能吸引公子文人的獵奇心,他們成群結隊跑來觀看,無一例外地認定柳竹秋和溫霄寒有jian情。 有人當場眉飛目舞點評:“這定是溫霄寒與柳大小姐幽會后各自做的詞,他在詞里說‘夢約佳偶’,柳大小姐寫的卻是‘暗思俊友’。男方把女方視作配偶,女方卻只當男方是朋友。如此比較,還是柳大小姐的手段更為高明?!?/br> 眾人都贊同此語,想那溫霄寒已經是風月場上來去自如的老手了,如今居然敗北,可見這柳大小姐真是男人的克星,石榴裙開能降萬人,絕不是尋常閨房關得住的。 緋聞傳開,匡舉人也聽說了,忙不迭找阮楷反悔,說自己能不計前嫌,卻寧死不做活王八,縱使柳竹秋貌若西施,才如易安,他也不敢接下這頂簇新的綠帽。 阮楷辛苦一場反落了不是,忿然寫信向柳邦彥抱怨。 不等他的信至柳邦彥已然氣炸,召柳竹秋到內書房里跪了,拿起藤條要執行家法。 范慧娘抱腿拖住他,急命柳竹秋認錯。 柳竹秋泰定辨冤:“老爺莫要錯怪孩兒,孩兒那首詞不過是應景之作,并非寫實。想古代的文人,如曹植、李白、范仲淹等在仕途失意時都以思婦怨女的口吻創作詩歌,難道能憑那些詩詞判定他們是思婦怨女嗎?” 柳邦彥額頭爆筋,眼含老淚,用藤條指著她叱罵:“你還狡辯!你幾時跟那溫霄寒勾搭上的,還不老實招供!” 他想溫霄寒就住在柳堯章家后院,柳竹秋時常跑去找她三哥,八成就是尋機去同jian夫暗度陳倉。 柳竹秋指天發誓:“孩兒與那溫孝廉素未謀面,若有半句假話,叫我今日就血光加身,化為齏粉?!?/br> 范慧娘也疑她真和溫霄寒有什么,慌忙勸阻:“孩子,毒誓可不能亂發啊。你趕緊給你爹認個錯,免得受皮rou之苦?!?/br> 柳竹秋偏要裝出冤怒的樣子:“孩兒清清白白,太太若不相信,可去找個穩婆來驗身,看孩兒還是不是閨女?!?/br> 她如此凜然,父母又彷徨了,不上不下僵持半晌,柳堯章匆匆趕來替meimei辯護,跪在柳竹秋身旁,也賭咒發誓說她從未與溫霄寒見面。 “季瑤和溫晴云委實沒瓜葛,老爺罵她沒分寸沒規矩都行,可別跟著外人一起錯怪她?!?/br> 柳邦彥相信小兒子老實孝順,不至于欺騙父母,暫收怒氣,在范慧娘攙扶下坐定,質問溫霄寒那邊的反應。 柳堯章苦笑:“他也莫名其妙,難堪得很。但又說這些事在他是平常,受了也就受了,讓我回來勸您別太責罰季瑤。老爺,人家前不久為柳丹的事出了大力氣,還有上次我們都被關在牢里,也全靠他才能脫身。我們既受人恩惠,總不能讓他受了不白之冤,還反過來怪他吧?!?/br> 柳邦彥將信將疑:“你就那么相信他?此人行止素來不端,沒少干傷風敗俗的勾當。當初不看在他是張廠公家的西賓,我早把他趕走了。如今看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就住在你隔壁,你meimei又三天兩頭去那兒過夜,瓜田李下??!外人能不起疑嗎?” 柳竹秋見三哥跟不上趟了,麻利接嘴:“老爺硬要疑心,何不將那溫孝廉招來審問?” 柳邦彥就是嫌棄溫霄寒風流無德才不愿與之接觸,如今女兒與他鬧出丑聞,他更唯恐沾染腥臊,瞪眼怒詈:“我又不想氣死自個兒,見他干嘛???” 喝令柳堯章:“你馬上去跟溫霄寒說,那房子不能租給他了,讓他另覓新居馬上搬走!” 柳竹秋要扮男人,可不能失去那個據點。 柳堯章忙硬著頭皮分辨:“溫晴云并無過錯,老爺這么做不是得罪人嗎?他不止跟張廠公交厚,還很得太子爺寵信。要是得罪了他,孩兒以后在官場就少了個大靠山了?!?/br> 要挾立竿見影,柳邦彥羝羊觸藩,進退兩難,只好怒沖沖撒手一走了之。 他前腳出門,柳竹秋后腳便爬起來,扶起三哥,替他拍拍衣衫上的皺褶,又過去哄慰范慧娘,一場鬧劇就此落幕。 朱昀曦自不會錯過這場好戲,再次對柳竹秋的胡來“刮目相看”,將她召到觀鶴園取笑。 柳竹秋正對他懷怨,趁左右無人時悶懟道:“臣女也是為了逃避長輩逼婚才出此下策。殿下當日若能為臣女指婚,臣女何苦自毀名節?!?/br> 朱昀曦笑容如鳥獸散,質詰:“怪你自己不早點跟孤明說,孤怎知陳良機下手那樣快?怎么,你現在是在責怪孤嗎?” “臣女不敢?!?/br> 這話柳竹秋說著就像言不由衷。 朱昀曦冷哼一聲,過了片刻,斂色望著她:“其他新科進士里沒有符合你要求的人選,靠本屆春闈擇婿已然行不通了。孤這幾天在想是否該接你入宮,正考慮干脆向父皇稟明呢?!?/br> 柳竹秋心跳停了一拍,不覺抬眼同他對視。 太子眼波溫柔,可漂浮其上的瞳光讓人聯想到刀鋒劍刃。 “你是怎么想的?” 柳竹秋看出這又是試探,笑道:“殿下能保證我父兄的仕途嗎??!?/br> 朱昀曦說:“祖宗家法不可更改,你父兄做官不外乎求富貴,孤王以后給他們爵位,多賞賜錢財田地也是一樣的?!?/br> 柳竹秋忙說:“臣女的哥哥們讀書上進為的是報效朝廷,若因臣女毀了他們的前程,臣女就是柳家的罪人了。而且……而且……臣女突然想起來,憑臣女如今的名聲,一旦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臣女侍奉過殿下,沒準會直接下令賜死,您忍心讓臣女去送死嗎?” 她珠淚盈眶地上去跪地牽著他的袖子撒嬌。 朱昀曦微笑著拉起來,抱坐在膝上拍哄:“好了好了,孤王知道你有難處,此事就再議吧。不過……” 他捏住她的下巴,以便審視她的雙眼。 “若你今后嫁了人,是忠于你的丈夫,還是忠于孤呢?” 柳竹秋直覺太子已產生微妙的變化,眼神不如過去清澈見底,笑意也變得高深了。 “臣女是殿下的人,當然只效忠殿下?!?/br> 朱昀曦聽到滿意的答案,卻并不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