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遲遲拿著杯子說出去。張丹沁接著說：“我也去上個廁所，你帶我一下?！眱蓚€人一起出去。

    走出了病房門口，張丹沁就說：“昨天晚上都是你在照顧他？”

    許遲遲拿著水杯點點頭，刻意放慢了腳步，“待會兒我就走，你來吧?！?/br>
    “程源沒告訴過你我們早就分手了？”

    許遲遲搖搖頭，他最近發生的事她不知道。

    “聽經理說他電話里存的緊急聯系人是你?！?/br>
    “湊巧吧?！?/br>
    張丹沁笑了笑，“有時候我真覺得程源很容易得到女孩子喜歡，卻沒有幾個女孩子會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他看起來又高又帥氣，認真也努力，好像是上上之選，可是這樣的人卻好像根本不懂怎么談戀愛，怎么討女孩子歡心，就連最基本地說情話約會都不怎么會，你是怎么和他相處下來的？”

    許遲遲垂著頭，對她，她有一種自卑感。她和程源是她自己倒貼上去的，而張丹沁是程源自己選的，從這一點，她便無法在她面前抬起頭來。

    “他不是不會，他只是慢熱?！彪m然程源都不算和她真正談過戀愛，也不算對她說過情話，做過約會的事，但她覺得他并沒有她說得那么不堪。

    “慢熱？”

    “嗯?！痹S遲遲點點頭，“你們交往的時間有點短吧。他以前出了一點事，需要慢慢打開心房。要是你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其實他耳根子很軟，心地也很軟，要是真把你當成朋友或愛人，一定會很重視你?！?/br>
    “你真了解他?！睆埖で咝α诵?。笑容漸漸淡了，她垂頭看了看鞋子，她也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程源養好身體，可是她的好奇心讓她無法不想這位交往了四年的前女友詢問。

    因為對于程源和她的這段僅僅兩個星期的戀情，她的確覺得懊惱和不甘。

    她回去后也覺得自己當時生氣話說絕了，可是第二天上班程源一點想復合求好的意思都沒有，這讓她很不愉快。

    起先她認為這段感情不長久，都是程源的錯，因為他太不懂女人心，太把自己當回事?？墒呛髞硭肿屑毾脒^，程源的話并沒有錯。兩個人不可能一開始連比較深入的接觸都沒有就談及喜歡，喜歡和愛情的確都是先由好感一步一步培養出來的。

    只是為什么她能在短時間內聚集對他的喜歡而他不能？

    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被輕視了。并不完全是和程源分手的難過，更多的是，被一個男人待在她身邊卻完全不認同她的魅力而感到憤怒。

    然而這從側面上也印證了，他們相處僅僅兩個星期，的確好感度和喜歡度都不夠。否則，她分手后想的，怎么還會是這些東西？

    許遲遲卻以為張丹沁覺得她這話賣弄了。

    “我只是和他相處的時間多一些，所以了解一點?！?/br>
    “那你打開了他的心房嗎？又為什么要分手？”張丹沁問，許遲遲不想回答這個，只想知道，“你會來照顧他嗎？”

    張丹沁猶豫了一會兒，“如果我們兩個沒分手我會來的，但是我們都分手了……”

    許遲遲點點頭，她明白了。

    她轉身想走，張丹沁卻問：“你呢？這幾天你會留下來照顧他？”

    “如果他有別的親人來我就走，如果沒有人我就留下來?！?/br>
    許遲遲拿著水杯走了。

    張丹沁在身后看著她的背影，她好像有點明白程源為什么會把緊急聯系人設成她了。

    茶水間里人排了隊，許遲遲拿著水杯一步一步前進。和張丹沁總共加起來應該是見過三次面，但是最直接的聯系就是這一次。

    張丹沁有種職業女性的成熟度和氣質，就連身高也比她高。和她站在一起，很容易覺得自己被比下去。她的確是程源喜歡的型，程源總是對自信的，高傲的，有追求的女孩子情有獨鐘。

    本來在從前，許遲遲也不會覺得怎么樣。但是近來，她突然對自己自卑起來。說是近來，也就是在和程源分手后。

    以前她不覺得自己有多差，至少從小到大也有蠻多人追過?？墒呛统淘吹乃哪?，程源最后還能做出那樣的事，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其實是一個特別惹人嫌棄的人？

    她被人追的歷史到大學畢業酒會上那個陌生的男生祝酒后戛然而止，之后就算她和程源分開了，且換了一家新公司，公司里面很多男性，但是好像也沒有一個表露出對她的好感。

    她已經二十三歲了，她也會急躁，她最美最美的年華就快要沒有了，為什么還沒有一個人能夠走進她的心，能夠替代程源，能夠讓她重新快樂起來？

    是不是證明，其實她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值得被追求？

    許遲遲回去的時候他們都已經走了，程源已經被搖床搖起來坐高了。

    “這樣坐你不會不舒服？”

    “是我讓他們幫我搖起來的?！?/br>
    許遲遲沒什么好說的了，放下水杯，看到瓶中的藥水已經快沒了，立刻按鈴叫了護士。

    程源問，“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那里排隊?！?/br>
    “你們說什么了？”

    許遲遲當然知道“你們”是指誰，她看著點滴，調慢了程源手邊的滴速器，“沒說什么，就聊了一下你?！?/br>
    “聊我什么？”他似乎很好奇。

    許遲遲坐下來，打開抽屜拿出程源的藥，“聊你是個不容易和人交心的人。有什么事總喜歡自己扛著，從來不會向人求助，還不喜歡別人說。把自己的命看得很輕很輕，好像什么都比命重要。自己都不會珍惜自己?！?/br>
    許遲遲說這些話本來就是抱怨，程源卻看了她許久，突然嘴角微微一翹，笑出聲來。

    許遲遲納悶，“你笑什么？”

    “對，我就是你說的這樣?！背淘葱χ?，看著她。突然攬過許遲遲的腦袋吻了她一下，他的嘴唇都脫皮了，觸感并不好，身上還有著病服上的藥水味。

    可是他的氣息和她的氣息都離得很近。

    有她在身邊，程源真的覺得很安心。這世上，只有她能夠了解他，能夠無論他發生什么事，都會第一時間趕到他身邊。

    他松開了她，許遲遲怔住了。

    后面從門口進來換藥的小護士笑：“小兩口這么急著親熱，等病好了再說啊?！毙∽o士仰起頭換藥。

    “護士，還有多少瓶？”程源問，旁邊的許遲遲都好像定住了，他來了些精神自己的病當然自己問清楚。

    護士看了看，“還有大概三瓶吧?！?/br>
    “要吊多久？”

    “一個星期?！?/br>
    “好，謝謝?！?/br>
    護士走了。許遲遲低下頭，匆匆站起來，“快十一點半了，我去給你打飯?！?/br>
    第四十章

    許遲遲并沒有想憑借這個機會就和程源復合的意思，但是程源剛剛的那個吻的確讓她心又動了一下。

    她不知道程源對她是什么意思，覺得此刻只剩她照顧他需要給她點甜頭，又或者是別的？她也不想管了，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出現在程源面前，最后一次隨叫隨到。

    下午兩點，程源本來閉著眼睛休息，但是因為昨天睡太多了反而睡不著。他轉頭看許遲遲眼睛時睜時閉，一個勁在打瞌睡，就說：“你累了就趴我床邊睡會兒?！?/br>
    許遲遲搖搖頭，“我看著藥水?！?/br>
    “我可以看著?！?/br>
    “沒事，反正這是最后一瓶了。你睡吧?！?/br>
    許遲遲去廁所洗了把臉，精神又好像好了些。過了半個小時，程源的最后一瓶藥水也終于吊完了，護士來把藥水瓶收走。

    程源要起來。

    “你怎么了？”許遲遲扶著他。

    “上個廁所?！彼既塘撕芫昧?。

    程源扶他到廁所，廁所都是開著的，很多家人都扶著病人，許遲遲也沒顧忌，直接站在程源廁所門外面等。

    等程源出來洗完手，又扶他回去。

    “你這么扶著我我都覺得我七老八十了?！?/br>
    “身子弱就別逞強了?！痹S遲遲說，把他送回床上，拿起旁邊的梨，“我給你削個梨吃?！遍T口鬧哄哄地，推進來一個病人，看樣子三四十歲左右，剛做完手術插著各種管子，看樣子還沒醒麻藥，家屬親人圍了一圈。

    “注意這兩個小時不要讓病人睡著，一直喚醒他。不能吃東西，不能喝水，如果渴了就用棉簽沾點水涂嘴巴。等兩個小時過了才可以睡?！?/br>
    “爸?！?/br>
    “老張?！?/br>
    ……

    程源看著，進了醫院，才知道在這里最能感受到什么叫做生老病死。

    手機震動，程源拿過，是公司的群聊天，他們仍然在忙碌。如果他沒有進醫院，現在估計還在那里吧，連自己身體上的異常都沒發現。

    許遲遲把梨削了皮遞給他，程源說：“你也吃?！?/br>
    “嗯?！痹S遲遲點點頭，拿過一個梨繼續削皮。

    “這兩天你沒有什么事？”

    “沒什么，周末?！?/br>
    “你為什么會換手機號？”程源問。

    許遲遲看著梨皮一點一點旋轉著從自己拇指邊掉下來，“我換新工作了，而且以前那個手機號不太想用，就換了一個。你呢？為什么會存我的新號碼？”

    “在你□□簽名上看到了?！?/br>
    梨皮終于全部削完了，“我還以為就算你看到了也不會存呢?！?/br>
    程源沒做聲。

    “為什么你把我的老電話號碼設為1，新電話號碼是11？”

    “懶得打字而已?！?/br>
    許遲遲點點頭。

    程源又接著說：“也可能是因為比較好找，一直在最開頭?！?/br>
    臨床開了電視，拿著遙控換臺，兩人都沒怎么說話。沒過多久，程源轉過頭來卻發現許遲遲已經趴在他床邊睡著了。

    她是累壞了吧。

    程源溫柔地摸著她的頭發。

    “哎，小伙子?！迸赃呂迨鄽q的阿姨悄聲問他，“這個小姑娘是你女朋友還是你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