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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寧扶疏并不覺得意外,甚至能想象出顧欽辭說這話時得意昂起下巴的神情。 確實是他能干出來的事兒。 她的駙馬,忒好面子。 別過楊子規,寧扶疏忽而漏出一聲輕笑,嗓音帶著幾分淺淺的愉悅。好像顧欽辭總用一些奇怪的方式,讓她感受到他的愛意,像小貓爪子不經意撓過掌心,又酥又癢,很是奇妙。 天地間已是一片銀裝素裹,遮蔽住碧瓦飛甍的金碧輝煌。 雪地濕滑,寧扶疏小心翼翼地走下九十九級漢白玉階,雙手揣在羔羊絨毛縫制的手暖中,使了些蠻勁兒,硬生生將剛戴進右手腕的紅玉鐲摘了下來。 一只手戴兩只鐲子不合適,兩只手各戴一只鐲子也顯得古怪。二選其一,她不要寧常雁的。 且那紅玉艷得如血一般,顧欽辭也不喜歡。 思緒冒出來,寧扶疏猛然愣怔,她為什么會考慮顧欽辭的喜好。 搖搖頭,將念頭拋出腦海,繼續專心走路。 可似乎應驗了那句說曹cao,曹cao到。有些人真就憶不得,思著念著,他便出現在了你眼前。 高臺石階下,茫茫雪簾后,長身玉立著一個人影,手中撐著二十四骨的素面紙傘。紫金冠將高馬尾束在腦后,風盈滿袖,玄黑襯著雪白,宛如柳絮楊花間最顯眼的存在。 顧欽辭走上前,將傘撐在寧扶疏頭頂,無比自然地替了瑯云的位置。 離得近了,寧扶疏才看見他肩頭覆有些許潮意,執傘柄的那只手皮膚干燥,被凜冽寒風吹出皸裂細紋,不知在冰天雪地中站了多久。 作者有話說: 顧狗:嘿嘿,接老婆下班。 疏疏:謝邀,剛接到你同僚對你的舉報信。 悄咪咪地說:明天安排顧狗給疏疏侍寢,有小可愛期待嗎? 關于顧狗的人設,口嫌體正直傲嬌是毋庸置疑的,至于病嬌,我最初設定的就是輕度病。他會有很多瘋狂、放肆、偏執的想法,會有極端的占有欲與嫉妒心,會愛疏疏到非她不可、無法自拔,也會內心不斷掙扎撕扯。但他吸引疏疏的地方不在于他的病嬌,而是克制與隱忍。 哪怕他生出再病態的念頭,可他最終面對疏疏時,都會把瘋狂咽下,哪怕再苦再澀也通通自己咽下。約束對方之前,先約束住自己,才是顧狗最大的優點。 第58章 侍寢(雙更) 寧扶疏望著他, 淺淺蹙了眉:你沒有隨沁陽姑姑回去嗎?佳節難逢,今日冬至,你 顧欽辭渾不在意打斷她:我去大長公主府上做客,才是真的打擾他們。 何意?寧扶疏莫名問。 顧欽辭漏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又轉瞬斂去:沒什么。他手臂往前抬了抬, 示意寧扶疏將傘接過, 自己則轉身背朝著她,屈膝半蹲:上來,臣背殿下走。 寧扶疏下意識回絕:不用,本宮 南方降的是濕雪。顧欽辭冷不丁提醒。 寧扶疏默默把后半句話咽回肚皮, 訕然摸了摸鼻子,認命地趴到他背上。 顧欽辭一步一個腳印走在甬道上, 寧扶疏把腦袋窩在他頸間,躲避半數迎面寒風。兩個尊貴無比的人拋開尊貴身份帶來的束縛, 忽略巡邏禁衛軍投來的目光, 全然不在乎自己興許即將成為旁人竊竊私語的談資。 甚至,他們交談的話語比做出的動作更加大逆不道。 寧扶疏雙手繞過顧欽辭脖頸, 交疊著垂落他胸前, 察覺到他衣襟濕潤比肩膀更甚??梢源_定這人在殿外等候了許久,或者說, 自宴會上提前離席后,他便一直站在雪中。 你怎么這般老實。寧扶疏嘆氣說他,既不打算去沁陽姑姑府上,直接同我講就是了。在章華臺待到大宴結束,又有佳肴又有地龍的, 不比外頭舒服上太多? 顧欽辭道:確實比不上外面舒服。 在章華臺時不時被那位用審視的眼神盯著, 臣怕自己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寧扶疏問。 青年的嗓音一瞬間涼如刀割, 森森飄散在無盡雪色中:沖上龍椅殺了他。 橫渠。寧扶疏下意識喊了他表字,手掌忽地捂住他雙唇,小心隔墻有耳。 殿下在擔心臣?顧欽辭說話時,吐息悉數撲在她掌心。 寧扶疏覺得癢,立馬蜷指收回手。她含糊應了一聲,沒有否認,當她聽見顧欽辭這般離經叛道的沖動,第一反應不是寧常雁會如何,而是眼前這個人會不會有危險。 顧欽辭沉聲低笑:臣知道了。 臣會惜命。 有寧扶疏在身邊,他舍不得死。 乘輿回長公主府。 烏衣巷口油燈下,有三五孩童成群,踮起腳尖圍著大人討要福字,祈求個日長福長的好兆頭。也有不喜熱鬧不信鬼神的少年孤零零蹲在雪地里,撿根樹枝一筆一劃繪著梅花。 鄰街孩童嬉鬧奔跑,腳步聲中混雜著拍掌聲,稚嫩歌喉穿透水鄉里的粉墻黛瓦,咿咿呀呀唱著九九消寒。 忽驚覺,這三千世界遠比寧扶疏想象中的精彩許多,王孫士族有富貴之樂,尋常百姓也有最平凡簡單的歡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