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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欽辭回到馬車內,左手指腹捻起檀木小案上殘余的幾點龍涎香灰,在指間用力摩挲、碾碎。既然寧常雁這么喜歡下毒,不如叫他也嘗嘗同樣的滋味。 男人干凈的右手指骨微屈,像撫摸玲瓏潤澤的玉石,細膩擦過寧扶疏臉頰邊兩坨紅暈。 他的殿下,可容不得別人欺負。 馬蹄停踏,車輪漸歇。寧扶疏醒來時,顧欽辭正捧著本書坐在一旁,神情寡淡而專注,似是就這樣看了一路。 沁陽大長公主的府邸坐落在小巷深處,清幽靜謐?,樤魄叭デ庙戦T環,她對著拉開一條門縫的看院護衛報上朝歌長公主的名號,那兩名護院立刻朝著馬車方向深深鞠了一揖。 寧扶疏便要下車,卻聽那兩人行禮后道:殿下來的不巧,咱們公主這會兒不在府上。 無妨。寧扶疏道,本宮等姑姑回來便是。 這倆護院如實道,小人不敢欺瞞殿下,其實咱們公主自昨日傍晚出門后,就沒再回來。照著以往的規律,接連兩三日不回府也是常有。沒個準的事兒,小人怕殿下白等。 寧扶疏仄眉深思,她并未聽說皇姑姑又有游歷九州的打算。 那就只可能去了一處,她放下幃裳。 踩著轎凳兀自走下馬車,威嚴赫赫的眼神投去,兩名護院趕緊把府門敞開。卻見長公主與身邊那位鮮少露面的駙馬爺徑直穿過前院正堂,無視周遭下人悄悄窺覷的目光,在后院小門停下。 瑯云心領神會,不用她說就上手抽開門栓。 只是在腿腳邁出去的剎那,委實耐不住好奇問了句:殿下,咱們這是去哪兒? 朝暮閣。寧扶疏言簡意賅,抬袖伸出手指了指巷子斜對面一扇毫不起眼的破敗小木門,去敲。 若問有哪里能誘得人放棄奢貴大長公主府不住,徹夜不歸家,自是小郎懷里溫柔鄉。 沁陽大長公主府看似與朝暮閣坐落相隔甚遠,可若站在巍峨宮墻俯瞰便會發現,兩家的后院只隔了一條窄巷。 這也是寧扶疏前些時日偶然發覺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場。 一名妝容比她更嬌艷嫵媚的姑娘前來開了門,厚重斗篷內卻裹著輕紗春衫,是何身份不言而喻。那姑娘見著敲門婢女身后的貴人,眼睛霎時爍出光亮。 朝歌長公主從前是朝暮閣的???,為俊美郎君揮金如土。金陵城第一銷金庫的姑娘們自然識得這位財神爺,當即殷勤將她請了進來。 大約是跟老鴇學過攬客話術,她湊在寧扶疏身后,臉上堆滿笑意:長公主殿下今日怎有空來咱們這兒? 不過要我說吶,您來的真真是巧。不等寧扶疏接話,她已然開始喋喋不休地誘惑貴人掏銀子了,咱們閣里前兩日剛來了五位小郎君,十六七歲的年紀還沒開過葷,但都是自小□□的一身絕活兒。 知道您喜歡身子清白的,特意給您留著呢!姑娘熱絡盯著寧扶疏神情,只等她點頭。 咔咔咔咔咔咔突然響起一陣古怪的聲音,接連不斷直往耳朵里鉆。 姑娘家不禁打了個哆嗦,暗自嘀咕:嘖,我怎么聽見老鼠偷食的聲音呢? 寧扶疏側目,意味深長的視線停留在顧欽辭一本正經的臉上,那咔咔聲當即消失。 不必。她無視姑娘殷切目光,淡聲道,本宮今日來,是有要事找沁陽姑姑,你們無需費心安排人。 是是是,知道殿下您公務繁忙,日理萬機。姑娘順著她的意思奉承,點頭間話鋒陡轉,但這公務呀,它是忙不完的,一刻不歇地勞心勞力,傷著身體多不值當。您既都來了,不如讓人伺候你放松放松。 咔咔咔咔咔咔又來了。 比適才更響亮,還有幾分毛骨悚然。 姑娘咽了咽口水,她心里發慌,生怕下一瞬背后就沖出只滑溜溜的耗子。但偏生強忍住那股惡心勁兒,牢牢抓著長公主這單大生意不肯放,只是肌rou抽搐著,難免笑得越來越勉強。 殿下,咱們都是女子,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樣,可得對自己好一些。該消遣便消遣,該宣泄便宣 咔咔咔咔咔咔 大冬天哪來的耗子?!姑娘終于被變本加厲的老鼠磨牙聲逼得忍無可忍,在長公主面前失了態,怒吼自家丫鬟的名字,翠兒!快找找,把這東西給弄死了,可別嚇著長公主殿下! 那邊兒,主仆二人被嚇得花容失色。 這邊兒,寧扶疏警告地看向顧欽辭,示意他差不多得了,別把倆小姑娘嚇出夢魘病癥。 咔咔咔咔咔咔咔顧欽辭非但假裝沒瞧見她的眼神,反而變本加厲??此拼烬X不動,聲音卻越發洪亮。 誰讓這朝暮閣賣笑的姑娘絲毫不知適可而止,從進門起就不斷地試探他底線。 他堂堂駙馬,入了皇室玉牒的長公主夫君還站在這兒呢,就敢當著他的面給長公主介紹男寵,敢堂而皇之地給他熙平侯戴綠帽子。 試問,這像話嗎? 再看寧扶疏聽見俊美小郎君就走不動路的樣子,這會兒便已經猶豫了,如果真被她瞧見那幾個身子清白的小倌兒,保準把持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