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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聰明。寧扶疏不知褒貶地道了句。 龐耿自然不敢應這話,又開始磕頭。 寧扶疏沒看他,讓影衛把剛才的供詞一五一十寫下來,按著龐耿的手掌畫押。又問了他和趙參堂聯絡的信件是否還在,得知埋在朝歌郡南門口的一棵老槐樹下之后,結束了這場審訊。 她扶著座椅把手站起身,對顧鈞鴻道:人是清州逃兵,怎么處置,由大將軍決定吧。 顧鈞鴻疊手作揖:多謝殿下。 龐耿眼底霎時晃過一道白光,是顧鈞鴻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龐耿嚇得忙不迭叫喚:殿下,殿下,您答應過的,只要我把真相說出來,就會饒我性命。殿下,求您 本宮答應過嗎?寧扶疏睥睨著他,高不可攀的姿態,上揚語調卻透著三兩分天真。 她只答應了此事不牽連龐家老小。 可沒那么大善心饒恕十惡不赦的罪人。 離開暗室,天色已過子夜。 秋夜露濃,寒氣愈重。 回程的窄道與來時一樣幽暗,也常有壁燈倏滅,卻大抵因為包裹膝蓋的藥包仍在發揮著藥效,叫人無端產生一種,這條路其實也沒有那么難走的錯覺。 寧扶疏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勞累半日的疲憊鋪天蓋地襲來,當即只想回屋沐浴安寢。 如勾彎月從云層后探出小小一截腦袋,淺薄月光投下細長陰影躺在地上,不經意間和另一道影子重合交疊。 寧扶疏不由得回頭:你怎么來了? 她以為顧欽辭會照料著顧鈞鴻的腿疾。 顧欽辭在迎上她視線的瞬間,眉宇間沒褪盡的堅冰冷意頃刻融化。似是看出寧扶疏的困惑,他道:兄長認得回偏院的路,臣送殿下回去。 寧扶疏: 說得好像她不認路似的。 但寧扶疏委實太累太困了,她沒在這點小事上糾結,點頭默許。 廊下風急,院中夜沉。 兩盞宮燈照亮青石板路上的兩道影子。 顧欽辭提了提遮住手掌的闊大衣袂,露出指尖向前微微挪動??此埔欢↑c兒不起眼的幅度,落在地面陰影則變得格外明顯,瞧著仿佛他牽住了寧扶疏的手。 也仿佛,她身邊只有自己一個人。 哪怕僅僅用這種方式占有,也讓顧欽辭感到些許滿足。他低頭,輕輕笑得眼眸清亮,眉梢輕揚。 直到燈火通明的正院,兩道被月光拉長的影子消失。寧扶疏陡然頓步,轉過身來,顧欽辭幾乎霎時間收斂嘴角弧度,用最寡淡的表情掩飾方才行經。 問她:怎么了? 寧扶疏完全不知身旁人這一路走來,都偷偷做了些什么。她適才忽然想到一件事,開口道:對了,既然你與大將軍暫時不打算回北境,再加上陛下今日也已經見過你。我們之間那出禁足的戲碼,就沒必要繼續演了。 東偏院那邊沒有你日常要用的衣物用品,如果你不介意,今天先將就住一晚。等明天,再回侯府吧。 顧欽辭驀地仄眉:殿下還惱著臣。 寧扶疏狐疑:為什么這樣說? 顧欽辭目光低垂:您趕臣走。 寧扶疏覺得他這話實在沒道理,顧欽辭統共只在東偏院住過兩日,還是當初和朝歌長公主拜堂成親,不得不共處一室的那兩天。 可見他是住不慣長公主府的。 而正是因為自己早就不生氣了,所以才替他考慮周全。 沒有立馬得到寧扶疏的回應,顧欽辭聲音越發低?。耗?,不要臣。 宋謫業、齊渡、駱思衡,他們都可以住在殿下身邊,唯獨臣不行。 寧扶疏和他待久了,理解能力與日俱增:所以,你想搬來東偏院? 嗯。顧欽辭生怕她不答應,復又解釋,殿下還記不記得,先前在棲霞山那日雷雨交加?臣也是回府之后才發現,家里屋頂的瓦片被雷電劈裂了好幾塊。 后來臣就離開了金陵,一直沒找人修葺??傊F在漏風又漏雨的,住不了人。 寧扶疏道:可照你這樣說,應當只有幾間年休失修的屋子被損壞了,主院總該是好的。 并非如此。顧欽辭臉不紅心不跳,說得嚴肅而認真,每一間屋子的瓦片都被劈了。 寧扶疏: 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堂堂正二品侯府,不至于質量這么差吧。 但想來,顧欽辭沒必要拿這種事糊弄她。 行吧。寧扶疏答應了他住在東偏院的請求,又道,本宮明日讓黃歸年帶幾個梓人過去,幫你修一修。 夜色下,顧欽辭唇角漫起了饜足的笑意。 他眉目溫柔,瞥過寧扶疏容顏倦色深濃,知道她累得狠了,陪她到寢殿門前:天色已晚,殿下早些休息。 屋門半開著,融融暖意透出來。寧扶疏卻沒有立即進去,抿了抿唇,似欲言又止。 顧欽辭沒有催她,半晌后,聽見寧扶疏淡著聲線說道:還有另外一件事,本宮想明白了,卻又好像沒完全想明白,想問問你的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