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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然被點到名的小姑娘因為忍笑, 一張臉憋得通紅??缮頌榕? 她是萬萬不能嘲弄高位主子的;倘若搖頭,又擔心依照駙馬爺的脾性恐會追著她問緣由, 非要她說出個子丑寅卯也不一定肯罷休,遂不得不違心地用力點頭。 顧欽辭眉梢嘚瑟揚了揚。 對她的回答很滿意。 兩人頗為默契地一唱一和,獨獨苦了寧扶疏,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半天沒緩過氣。 究竟是她瘋了? 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三人成虎的威力, 使寧扶疏陷入了嚴重的自我懷疑。雖然殘余的理智告訴她, 人應該堅定不移相信自己, 相信千年以后現代化的科學醫療技術。 但如果,她是說如果 北境傳聞,顧欽辭乃戰神轉世,無論心智還是軀體,都非常人所能比擬。 如果他當真可以懷孕呢? 那必定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卓越曠舉,是古今醫者爭相研究的樣本對象,是人類發展文明史上里程碑式的進步。 哪怕寧扶疏暫時沒有要子嗣的打算,那也得和顧欽辭睡一睡,得讓他生。 她內心天人交戰,末了,慢悠悠地掀開被褥一角:你 要不要上床來生孩子? 驚世駭俗的話在唇舌間輾轉過好幾遍,每回就要說出口之際,卻又由于過分難以啟齒,而再咽回喉嚨里。 經過幾度躊躇掙扎,正當寧扶疏深吸一口氣,決定為人類醫學發展奉獻出屬于自己的一份力量,突然 主上,屬下有急事要奏。 一團黑影翻窗躍入屋內,生生截斷了寧扶疏好不容易才堅定下來要留子嗣的決心。 影衛每遇十萬火急之要事,可以越過通傳,直接覲見,這是朝歌長公主給影衛的特權。 渾身上下衣著漆黑的青年面無表情跪在殿內,他不敢靠長公主床榻太近,更不敢冒犯逾矩地窺見天顏,雙手抱拳的高度恰好遮擋住低垂的腦袋,目光刻板盯著身前地面:主上,屬下抓到一個探子。 人大約是半炷香之前混進府里的,躲開了明面上巡邏的侍衛,好像在暗中搜查公主府??上莻€死士,剛抓到就服毒自盡了,但從身手招式來看,可以確定是趙府的人。 趙府,趙參堂的人?寧扶疏蹙眉,他想找什么? 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影衛把頭埋得更低,但屬下抓到人時,他正在搜東偏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等寧扶疏想明白趙參堂存的什么心思,院外忽而傳來一陣腳步聲。 夾雜著黃歸年畢恭畢敬的語調中透出焦急:陛下,陛下不如先在前廳坐會兒,奴才這就幫您去請殿下。 忙你的,不必管朕。八分威嚴難掩兩分稚氣,是寧常雁的聲音,朕有急事找皇姐。 黃歸年賠著笑點頭哈腰:是,與陛下您有關的定然是急事兒??砷L公主殿下這晌正在午憩,陛下到底是男子,您這般進去終究有些不妥。 朕與皇姐幼時同榻而眠,不講究這些。帝王龍袍負手甩到身后。 黃歸年還想說什么,被寧常雁用眼神懾住。 腳步聲越來越近。 影衛側身站在窗邊,銳利鷹眸透過窗欞縫隙將院外情形收入眼底。他壓低聲音道:主上,趙參堂也來了。 老狐貍來做什么?寧扶疏細聽動靜,吩咐瑯云先出去把圣駕拖住,能擋多久擋多久。而她飽滿打量的視線則落在了顧欽辭身上,若有所思。 被這么一番折騰,她也算徹底清醒了。 什么男子懷孕,壓根就是太監開會,無稽之談。這人隨口捻出來的胡說八道,故意撐面子呢。 但寧扶疏此時抽不出精力取笑顧欽辭,她沉吟思索著:寧常雁口中的急事,是什么?各州郡呈送金陵的折子需要先經過長公主之手,而后才到御前,印象中最近并無大事發生。 還有趙參堂,前腳剛派死士潛入公主府行為鬼祟,后腳便跟隨寧常雁登堂入室,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圖謀? 她想起影衛說的,抓到那名死士時,人正在搜東偏院。 東偏院已經一年不曾有人住了。 再把時間往前推,卻是朝歌長公主與顧欽辭成親之初,原主劃給駙馬的院落。 只一瞬,寧扶疏就猜到了前因后果:趙參堂要找的,和寧常雁匆匆尋上門來的,是同一件事情。 或者說同一個人。 顧欽辭北上的行蹤暴露了! 趙參堂逮著機會跑到御前挑撥離間,奏明長公主殿下存有異心,與顧家兵權暗中聯手,因此才秘密放虎歸山。而最能辨別此言真假的,便是讓寧常雁親眼看見,寧扶疏口口聲聲告訴他,顧欽辭被禁足府邸,可其實 人壓根不在金陵城內! 坐實長公主欺君罔上,對君王不忠的罪名。 如此,寧常雁難免對寧扶疏手中傾覆朝野的攝政大權生出忌憚,與嫡親皇長姐之間血濃于水的信任大打折扣。 老狐貍果真下得一手好棋。 寧扶疏轉頭看向站在榻前的顧欽辭,剛才還覺得他擅返金陵委實胡鬧,如今倒有幾分慶幸他回來得及時。只是寧常雁已然走到庭前,她的主院和東偏院僅一墻之隔,顧欽辭現在回去偏院,難保撞見帝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