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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觸及她毫無防備的矜嬌睡顏, 安靜柔和,心底暴虐沖動才稍稍得以壓制。 顧欽辭深吸一口氣, 想到她剛才前半句話說的前兩次:殿下,總會夢到臣嗎? 卻聽榻上女子呼吸平穩, 良久無人應答。 顧欽辭鍥而不舍:殿下夢見臣什么? 依舊沒睜眼的女子好像想起了不開心的事, 秀眉緩緩往額心中間擠動,最終皺出淺淺仄痕。 夢見她含糊囈語。 你想殺死我, 一次想掐死我, 一次、兩次想痛死我,一次、兩次、三次、四次數不清了 顧欽辭驀地心頭一哽。 他讓她痛苦難受的次數, 不勝枚舉。 既然他對你那么不好,殿下為何還要冒著忤逆君上的風險幫他? 這哪有為什么,當然因為我想這樣做啊。寧扶疏大概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潛意識幫她做出回答,還因為, 他是顧欽辭啊。 猝不及防被點名的人怔怔愣在原地。 因為他是顧欽辭。 琢磨著這句話似乎蘊藏著無限情意, 連日來晝夜不歇地趕路, 仿佛在這一瞬間有了意義。掌心被箭矢割破的傷口火辣辣刺痛淡去,想捧住她的臉頰,溫柔親吻。 什么人?膽敢擅闖長公主寢殿! 瑯云端著湯藥,甫推開門就看見珠簾后有團人影,一步步靠近自家殿下的床榻,嚇得忙不迭吶喊:來人吶,抓刺客! 顧欽辭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煩躁回頭。 駙馬爺?怎么是你 瑯云瞧清她口中刺客的臉,眼底盈滿錯愕,她是知道殿下秘密謀劃送熙平侯離京的。 兩聲響亮驚呼足以鬧醒半睡半醒的人,眼前畫面變得清晰,寧扶疏的震驚比瑯云更甚,朱唇翕動:你 她聞見濃稠藥味兒苦澀入鼻。 嗅覺是真的。 所以,視覺也應當是真的。 不是做夢?! 惺忪迷殢驚坐起,困意瞬間蕩然無存。 她沒羞沒躁拉著親的,是顧欽辭本人? 寧扶疏抿了抿自己的唇,有點酥麻。又若有似無瞥了瞥顧欽辭的唇,濕潤猶存,顏色微深。 好比臆想見不得光的勾當卻被本人抓了個正著,丟臉丟大發了。 寧扶疏回過神后的第一反應,便是假裝無事發生,而后順其自然地岔開話題挽尊。 她慢條斯理坐起身,四下張望,再三確認門窗緊閉,稍稍舒出一口氣。她該相信以顧欽辭的身手,能夠出入戒備森嚴長公主府如無人之境,自然也可以隱秘蹤跡避開皇帝耳目。 她咳嗽一聲清潤喉嚨:你怎么回來了? 已是面色沉靜,嗓音沉著,不同于方才身陷睡夢中柔聲嬌語,埋怨嘟囔,仿佛真實模樣流露的寧扶疏轉瞬間披上朝歌長公主華裳艷麗,亦如烏龜翻出堅硬外殼,讓人難以窺伺真容。 顧欽辭就站在床簾一側,垂下眼睫,輕聲道:我想你了 果然不是什么正當理由,寧扶疏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你想我就能擅自回來嗎? 嗯。顧欽辭應得很快,望著她的眼神格外熾熱,細膩仿佛有實質,臣想您了,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想看看您。 寧扶疏又要反唇相譏,無意瞧見端著藥碗的瑯云耳根浸染緋紅,恨不得把腦袋埋到衣領里。半張開的唇不由頓了頓,這才反應過來眼前人言辭孟浪。 你剛剛,說什么? 顧欽辭目色愈深,重復:臣想 夠了,不用說了。她連忙打斷,早聽清了。一時間,說不上來何種什么心情。 覺得不可置信,顧欽辭怎么可能想她,又怎么可能放棄重回北境的大好機會。更覺得如此意氣用事實在莽撞,她費了那么大的勁才把人送出金陵,結果顧欽辭絲毫不知珍惜,輕飄飄就毀了。 后者的情緒占據上風,寧扶疏難免有些動火。 再加上乍見顧欽辭的震驚褪去,午后睡夢被擾,那股子沒發泄出來的起床氣反而慢半拍膨脹:簡直胡鬧。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知不知道,離開比留下要困難百倍千倍? 還是說,你想讓本宮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謊欺君,幫你這個她頓了頓,想叫顧欽辭認清事情的嚴重性,狠狠心說了重話,外人。 寧扶疏以為自己把話說到這份兒上,顧欽辭就算沒有當下立馬追悔莫及,也該蹙一蹙眉,抿一抿唇。 可現實往往與設想背道而馳,或者說,她壓根就不該用正常人的思維去猜測顧欽辭。 眼前男人非但沒感到緊張,反而意味不明地低笑了聲:殿下還真是喜新厭舊吶。 有了駱思衡和齊渡這兩個新歡,就忘了臣才是您的正房,是長公主殿下的內人。 而非外人。 寧扶疏眼皮子抽跳了幾下。 她倒不知原來內人這詞還可以這樣用。 震驚于他的語出驚人:侯爺莫不是在北上途中遭遇劫匪,被人劫走了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