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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二去,顧欽辭這套按摩手法也算是爐火純青。 觸在寧扶疏腳腕的手起先微涼沾有水氣,而剛揉幾圈,就逐漸變得溫熱guntang。暖流打著旋兒滲進扭傷的經絡與骨頭里,竟果真奇異地緩解開脹痛。 寧扶疏歪著頭,望著男人眉目認真,每一下按揉都會先避開包在骨節和指腹的薄繭,然后才抵向她嬌嫩皮膚,好似對待滴露玲瓏的溫潤美玉般小心仔細,也似護養同生共死的寶刀長劍般珍之愛之。 這樣看,真挺像個以妻為綱的好駙馬。 并且臉蛋還生得美絕人寰。 寧扶疏平生最最喜歡的就是俏郎君,最最愛干的事兒則是調戲悄郎君,腳踝已經不怎么疼了,好了傷疤忍不住言語輕浮。 她好整以暇地問:侯爺,你知不知道摸女子的腳意味著什么? 顧欽辭頭也不抬,一本正經:意味著這個女子的腳受傷了。 寧扶疏: 她怎么忽略了,顧欽辭生在北地、長在北地,腦海中根深蒂固的自然也是北地風俗。那邊的姑娘不知什么是裹腳,日日驅馳烈馬登上高丘,赤腳踩踏溫軟黃沙,眺目遠望阿爹歸家。 寧扶疏壞心眼地提醒他:在中原呢,倘若郎君看了某位小娘子的叫,便意味著奪了她半身貞潔。她挑眉低低一笑,眉眼掀出風情旖旎,是要對她負責的。 顧欽辭:哦。 寧扶疏等半天也沒等到他再說其他話,不禁困惑:你怎么沒個反應? 臣應該有什么反應?顧欽辭淡淡反問。 寧扶疏強調:負責的意思是,得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轎將人抬進門才行。 顧欽辭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對姑娘家負責的內涵,不明白的反而是寧扶疏為什么非要一字一詞地解釋:殿下難道不是坐得十六抬萬工轎進的府?您忘了? 寧扶疏: 說來慚愧,確實忘了。 忘了一口一個臣,一口一個殿下,疏離而絲毫不顯親昵的兩個人其實是夫妻。 顧欽辭將她的綢襪套回去,再穿好繡鞋,續道:殿下試試看能站起來嗎? 咱們的雞差不多烤熟了。 寧扶疏腦子里飄過一個詞:對牛彈琴。 顧欽辭這個直男,你跟他談良辰美景風花雪月,他看到的真就只有風和花和雪和月。不開口時單瞧那張臉是積石如玉,列松如翠;但凡張嘴說話就成了不解情調的一根筋,最終受傷害心梗的只有自己。 寧扶疏懶得再同個榆木疙瘩開玩笑,借顧欽辭的手臂做支撐站起身,右腳踩地上踏了兩下。 除卻隱隱的酸脹難徹底消除,基本行走已經不成問題。 寧扶疏在火堆旁盤腿而坐,山雞的表皮被烤至金黃,沾了些許炭木灰,并不臟的,顧欽辭握著固定山雞的樹枝轉了兩圈,干灰立即抖落干凈。 他繼而伸手向寧扶疏討要絲帕,用擦干凈的匕首從烤架上切了一片片雞rou遞過去。 嘗嘗看? 寧扶疏抿唇瞧著帕子上的rou片,覺得自己有點下不去口。 這熟肯定是熟了,她沒看見血色。但也正因如此,反而叫寧扶疏有些害怕,這烤出來的雞rou表面覆焦色,內里白潤潤的跟漂漿后的白紙一樣,看著就很寡淡,和好吃沾不上半文錢關系。 奈何肚皮里的饑餓似生了雙狗鼻子,聞見烤rou飄香,便咕嚕咕嚕叫囂個不停。 昔有壯士斷腕與破釜沉舟,寧扶疏此時塑起視死如歸的決心和勇氣,深呼吸咬下一口 隱忍表情頓時僵硬在臉上,眼睫撲朔。 不是淡的。 有鹽巴味,也有茴香味,似乎還有淡淡胡椒味。該有的味道全部都有,不該有的腥味丁點沒有,且rou質不干不柴,外焦里嫩。 寧扶疏反復告誡自己務必細嚼慢咽,務必吃相優雅,不能崩人設,可眼睛里跳躍的光芒和情不自禁吞咽唾沫的小動作藏不住,顧欽辭又給她削了幾片。 越往里,切出來的rou越香。 寧扶疏趁著咀嚼的空隙,好奇問:你是怎么做到的? 顧欽辭執刀劃開山雞肚腹,一堆寧扶疏分辨不清楚的葉子隨即掉了出來,他道:野外各種各樣的花草俱全,其中有很多可以作輔料使用,不是鹽巴辣椒但味道勝似單純的咸與辣。 臣早說過了,雖生而無用,但還不至于連頓能吃的飯都做不出。 寧扶疏想了想,方才自己閉眼期間,顧欽辭給山雞開膛破肚又反復清洗之后,確實是在周圍拔了數多草,揉成一團塞進雞肚子里,隨著火烤越來越入味。 仔細想來,這事兒其實困難得很。 需分辨植被種類,需判別有無毒性,還需熟知莖葉味道,和它們相互混合后的味道。 《本草經》是神農嘗百草后的經驗之談,顧欽辭這手絕活兒概如是。但身為律下嚴明武康侯最器重的兒子,顧欽辭不可能有肆意玩樂的童年,他只會被嚴厲的父親丟進深山老林,五日、十日、半個月,在兇獸獠牙和蛇蟲的毒液下討命。 與獸搏斗需要充沛的力氣,人沒力氣了,就要吃飯。顧欽辭是個嘴巴刁的,在艱難險境中也傲氣著不肯將就,喪生于他刀下的野禽數不勝數,遍地野草試盡,世間多了一名驍勇善戰少將軍的同時,也添了個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