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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沒什么所謂的。 但是她來了。 她眼睛總是會半彎,那是她在笑, 生氣的時候她的雙眸會瞪得圓滾滾,大聲喊他的名字。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柔軟,像是從前陪他一起坐在庭院的小鳥。 這是他未來的妻子。 神子在書中找到這個詞匯, 一知半解地問老師:他該怎么做。 老師說這是責任,比許多人都要更加重要的責任。 重要? 年幼的神子尚不知道這個詞匯的含義, 或許這代表著他需要流更多的血。 這樣也沒什么所謂。 嚴格來說,他未來的妻子和螞蟻也沒什么區別, 老師說的話她沒法聽懂, 這么簡單的問題卻總是在出錯,她還喜歡動來動去, 時不時就會碰到他。 這一點又和蟲子不同了。 從來沒有人碰過他。 她總會盯著他手中的食物, 擺出一副有些可憐的樣子, 五條悟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這樣的表情, 是想吃嗎? 可是老師說過,吃飯時分享食物是不雅觀的事,她為什么不自己從碟子上拿? 還沒有等他思考出來,她就自己爬上了樹,裙擺被掀起來,動作很利索,和電視里的猴子差不多。 他日后的妻子大概就是禮儀老師說的那種野蠻的女人。 五條悟倒是不在意這個,他只是很擔心,樹上那些紅紅的東西能吃嗎? 雖然小鳥好像也吃過,但是她好歹不是真正的小鳥。 五條悟看了一眼身旁的仆人,仆人會意,立刻請了老師回來。 她被罰了,瞪了他一眼,就好像他做了什么錯事。 五條悟沒所謂她是否生氣,他只是承擔著他的責任。 “下次不要這樣了哦?!?/br> 老師教育他:“告密是一種背叛?!?/br> 背叛,這是一個很嚴重的詞匯。 五條悟看她。 六眼可以看見她背對著他們和一個奇怪的東西說話,她讓那個東西幫她抄書,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覺。 她睡著的時候很安靜,從亂動的螞蟻變成了靜止的水面。 晚上,她又不生他的氣了,她一直都這樣,就像冬天離開,春天又會回來在檐下筑巢的小鳥。 “你說這些魚能吃嗎?” 不知道。 “我偷點你家里的魚啊?!?/br> 妻子的話,財產不是共有的嗎? “你別告訴你家里人?!?/br> 家里人?說的是五條家的那些東西嗎。 “我們以后要結婚,組成我們的小家庭,所以我們才是一伙的,我偷魚,你就應該幫我放風,知道沒?” 他不會再背叛。 自那天開始,神子已經做好了全然的準備,但是他的責任沒有叫他流血。 她牽著他在緣側坐下,叫仆人把風扇擺在他們面前,涼涼的風吹過來,把她的頭發吹得飛揚。 “哇——好舒服,果然夏天就該這樣,如果有冰西瓜就更好了!” 她戳他,“你怎么總是和冰塊一樣,說話呀,舒服嗎?” 說不上有多舒服,如果想乘涼,直接躲進陰翳的室內不是更好嗎,溫度對他而言沒有什么區別,至于她口中的西瓜和冰塊——五條悟知道那是食物,但他根本不會去記食物的味道。 “高冷怪?!?/br> 女孩會氣得把臉頰微微鼓起來,然后戳他的臉,語氣拖長,尾音上揚:“我吃不到,你幫我吃吃呀?!?/br> 半個西瓜被送上來,女孩把勺子遞到他手里,“最中心的那一塊最甜,快吃快吃?!?/br> 最甜嗎? 這還不足他平時甜點的十分之一。 年幼的神子慢慢進食,女孩就在一旁看著他,又露出那種可憐巴巴的表情,“可惜我沒法吃,好處都給你占了,嗚嗚,太不公平了叭?!?/br> 為什么沒法吃? 秋天,她牽著他在桂花樹下走,“好香呀,五條悟,你聞到沒!” 聞到了。 她身上的香氣。 不討厭,也說不上喜歡,只是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習慣了。 這個秋天,院子里有香氣淺淡的女孩、馥郁的桂花,還有一個沒有味道的神子。 她帶著他在樹底下挖洞。 “把它們埋進去吧,讓花瓣和根團團圓圓,泥土也能變得香香?!?/br> 泥土變香了嗎? 五條悟不知道。 他只是感覺,自己好像也被她染上了味道。 她牽著他撿地上的紅葉,“哪個最好看呀!” 她捧著一堆葉子湊到他面前,“五條悟,你是六眼呀,你幫我看看,我想要用最漂亮的楓葉做書簽?!?/br> 神子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眼睛還可以承擔這樣的責任,這是他第一次用六眼做戰斗以外的事情。 那天夜里,他在結界中走到天明。 “哇,好漂亮?!?/br> 他日后的妻子把那片楓葉夾在書本里,眼睛半彎:“登登登登,等到十幾年以后再拿出來,它就升值了,是古董書簽了?!?/br> 十幾年嗎。 五條悟用咒力把那片葉子裹住,這樣應該可以維持到那個時候吧。 下雪了。 今年的冬天應該會和以前不一樣。 看見初雪的那一瞬間,神子在想這個。 “五條悟,痛你就說呀!” “五條悟,到底舒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