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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枝原本心亂如麻的思緒隨著這句話的落下驟然中斷,她移開視線,目光被映在水面的陽光刺地有些模糊。    徐承禮以為她不信,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周枝轉過頭,眼底恢復了平靜,沒必要,分開了就是分開了,沒必要做這種容易讓人困擾的事,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沒必要把關系弄得更難堪。    一連三個沒必要,如果不是徐承禮見過周枝情緒崩潰嚎啕大哭的樣子,他幾乎都要懷疑眼前這個當機立斷到拎地清是非利弊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認識的周枝。    追溯他和周枝友誼的起源,大概是他被家里人送到德國的第三年。    他至今還記得那是個大雪紛飛的冬夜,他在學校的花房喝酒,喝著喝酒突然聽到身后傳來哭聲,一開始以為是喝多了出現幻覺,壯著膽子找過去后,就看見她一個人縮在擺滿花盆的花架死角,手里捧著一本德語語法大全,一邊哭一邊抽噎著背句子記語法。    像只哭花臉的野貓,憋屈又可憐,讓人想踩她尾巴。    那個時候,徐承禮對周枝的第一印象,就是愛哭、嬌氣,直到后來慢慢了解她,才發現她這人只是外面具有欺騙性導致看起來嬌軟,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硬骨頭。    這一點體現在她幾乎自虐式的學習和高壓下從不服輸的信念。    在國外留學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輕易,晦澀難懂的文獻,難以適應的生活環境,以及不同膚色帶來的文明碰撞,其中不乏各種各樣的歧視。這些都是一名留學生需要承受的基本。    他當初適應這些都用了幾年時間,更何況周枝一個連溝通都成問題的女孩子。    她也不是沒有壓力,不然就不會躲在這種鬼地方哭。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取笑她,遲緩一步來臨的過敏反應讓他直接昏了過去。    周枝嚇地哭也不敢哭,連忙跑出去用她那蹩腳的德語叫人。    自那以后,兩人關系慢慢走近,在異國他鄉把彼此視為親人的存在。    在徐承禮眼里,周枝就像他的meimei,雖然他總是不靠譜地捅出很多爛攤子,周枝罵歸罵,隔天還是會捧著一大堆文件讓他簽字。    七年友誼滋養出來的默契,他不會聽不出她潛藏于底的言外之意。    明明在意又渴望,卻非裝出一副清清淡淡仿若看開看遠的樣子,欺騙別人的同時,連自己也不放過。    像一塊頑固不化啃一口碎一齒牙的石頭。    又倔又硬又死腦筋,可偏偏讓人心疼。    遇上這種披著柔軟羊皮的硬茬,秦徵接下來的日子只怕沒那么好過。    提前十分鐘進入禮堂,徐承禮作為特邀來賓被安排在前排坐下,身邊坐著各行各業的老總和精英校友,腦子里提前過了一遍周枝準備的名冊,客套地和身邊的人打完招呼,斜倚在座位上看起了匯報表演。    見流程走地差不多了,周枝半途離開去洗手間。    她剛洗完手出來,在拐角碰上迎面走來的謝知吟。    多年不見,她還是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精細描摹過的五官雖然美麗,但渾身上下透出的那股不加掩飾的輕蔑更加放肆。    知道她不可能只是湊巧出現在這里,周枝停下腳步,清冷的眉眼靜靜地看著她,什么事?    謝知吟最討厭的就是她這幅永遠高高在上誰也不放在眼里的神情,無論家世、能力、外貌,她自認沒有一點遜色周枝,可憑什么她總是看不起她,憑什么連她喜歡的人都會為了她和自己撕破臉。    這些無解的問題一直盤旋在她心頭,幾乎成了一根拔/不出來的刺,安靜了七年一度讓她產生了痊愈的錯覺。卻在看到周枝的瞬間開始鉆心作痛,讓她回想到那段屈辱的記憶帶來的侮辱。    滿腔攻心的怒火化為嘴邊刻薄的言語,謝知吟冷笑, 幾年不見,你勾引男人的本事還是和以前一樣令人惡心。    周枝面不改色,淡淡垂眼,跟在徐承禮身邊這么久,什么樣笑里藏刀的人沒見過,更何況謝知吟這種把情緒寫在臉上的白癡,她的話挑不起她半點情緒,反而在浪費她的時間。    幾年不見,你義務教育學到的素質也還是和以前一樣──她頓了頓,平淡的眼神卻透著近乎冰冷的漠視,毫無長進。    只見謝知吟咬緊牙關,繃著一張臉脾氣正要發作,周枝不想和她多做糾纏,也懶地聽那些陳詞濫調,繞過她直接走到外面的長廊。    你站住,我話還沒說完,你心虛什么?!謝知吟氣急敗壞地追上來擋在周枝面前。    當年那件事是不是你和秦徵告的狀?故意讓他針對我,是不是你?!    周枝抬眼,只當謝知吟在胡攪蠻纏,沒什么耐心地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們的關系也沒好到可以面對面說話的程度,讓開。    聽不懂?謝知吟拔高音量,嗓音變得尖刻,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圍觀,她全然不在意此刻丑陋的嘴臉被別人看見,依舊瞪著周枝,少在這給我裝無辜,他那么喜歡你,如果不是你從中做梗,秦徵怎么可能逼著我刪除那條動態公開道歉,還揚言要以誹謗罪起訴我構陷你的名譽,甚至還逼著學校強制我退學。    說到后面,她的聲音顫地不成樣子,你敢說這里面有任何一條不是你的手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