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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枝跟在他身后走進無菌室,望著面前琳瑯滿目的活體培養皿看花了眼。 幾十平米的空間內錯落有致地擺放著恒溫培養箱,投射的光照時明時滅,有些菌體自帶熒光,在光線暗下來的瞬間,各種顏色的光芒如同重疊的彩虹交相輝映在天花板上。 獨特的生物風景,周枝一時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秦徵戴上橡膠手套,從箱子里取出一盒培養皿放在實驗臺,紫光燈照下來,框住那雙狹長的眼睛,明明是嚴謹到一絲不茍的cao作,從他手中做出來卻多了幾分悠然的氣質,仿佛在做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他握著滴管往里面滴了幾滴培養基,靜置了一段時間,然后采樣到顯微鏡下觀察了一遍菌種的變化。 周枝站在他身側,手里的筆握緊,隨時準備著開始記錄數據。 秦徵觀察完把培養皿物歸原位,身后那條小尾巴從進門起就局促不安地跟著他,他往哪兒走,她就像跟引路牌般跟著,認真地要命。 積云狀,兩周后可能出現侵入反應,可能性為85%,后續結果有待觀察??紤]到她的手速問題,秦徵語氣放慢,字字清晰,0981號試樣,細胞撕裂分化實驗組。 周枝低頭在紙上飛快地寫,張揚有力的字跡躍然其上。 檢測員,秦徵。 聽到這句話,周枝手頓了一秒,像是短暫緩解某種被沖擊的情緒,旋即繼續往下寫。 只是寫字的速度開始無意識放慢,眼底多了絲專注和認真。 從生化研究所出來已經是兩小時后,暮色四合,夜幕被潑上一層濃墨,連帶空中的雪霧都悶上一股漆黑的煙氣,附著在雪花上起起伏伏。 絲絲縷縷的寒氣入肺,直凍到骨頭縫里。 剛從溫暖的室內出來,周枝一時適應不了外面的溫度,身體下意識瑟縮了下。 她拆開幾個暖寶寶貼在衣服里,貼完才注意到秦徵不知什么時候偏過頭,裹挾著雪粒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你要嗎?周枝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意味,靜了兩秒,又掏出一個暖寶寶,掌心朝他前移。 秦徵盯著那個薄紙般大小的東西,抬頭對上周枝的眼睛,問:怎么用? 周枝熱心地向他介紹了起來,似乎忘記了之前她在貼暖寶寶的時候,這個旁觀者的存在,她拆開塑料包裝,一個狗狗圖樣的暖寶寶癱在掌心。 撕開背面的貼紙,然后把粘性的那一面直接貼到衣服上就可以了。 周枝說完見秦徵似乎沒有上手的意思,又問了一遍,還是不會嗎? 秦徵晃了晃兩只手里拿著的東西,示意他騰不出手,下巴微抬,遮在圍巾里的拉鏈拉頭抖落出來。 周枝忽然意識到什么,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攥緊塑料包,發出細碎的折擦聲。 她緊張地呼吸急促,那句呼之欲出的話在嗓子眼上上下下,像燒開的熱水咕咚咕咚冒著泡,任憑在水底如何沸滾,浮到水面只聽咚一聲,化作蒸發的水汽,在空氣中無形消散。 秦徵手一抬,低沉的聲音落在她頭頂,幫我拿一下。 翻涌的氣泡頓時戛然而止。 周枝不自然地接過他遞來的東西,脖子縮了縮,頭也壓得更低,完全不敢看他。 一定是天氣太冷影響人的思考能力,才讓她冒出這么荒誕又可笑的念頭。 秦徵重新拉好衣服,見周枝似乎有點神游,攏手在她眼前捏了個清脆的響指。 周枝驀地回神,失焦的眸中驚慌難抑。 那人與風雪一同映入眼底,側身掀起的風將她雙眼吹地干澀,走了。 拐出小路就是十字路口,秦徵打開軟件叫車,這個點是下班高峰期,馬路上堵地厲害,加上雪天路滑又是事故頻發的季節,沿路站著不少維持秩序的交警。 等了幾分鐘,他低頭看了眼屏幕,前面還有十多個人在排隊,輪到他們估計還要一會。 街角一家711便利店正在播放促銷活動的廣播,秦徵掃了眼周枝被凍地發紅的鼻子,懶洋洋轉過身,陪我進去買點東西。 兩人一前一后走近便利店,感應門徐徐打開,暖烘烘的熱氣撲面,消解了周枝身體里大半的寒意。 秦徵從貨架上拿了包煙,那個牌子周枝很熟悉,不由多看了兩眼。 轉身對上她直勾勾的目光,秦徵拿煙的手一晃,手背朝外擋住她的視線,沉聲道:想吃什么自己拿。 說完,他徑直繞過周枝走到門口的休息椅處坐下,手肘半屈撐著額角,目光望向窗外,淡漠的眸底反射出街口昏黃的光亮。 他取下繞在脖間的圍巾,后頸的棘突上下延伸,拉出一道筆直的骨線,泛著冷然的光澤。 安安靜靜坐在那,就是一道勾人又惹眼的風景線,路過的女生頻頻駐足看他,偶有幾個對上他不經意抬眼的目光,臉上的激動遮掩不住。 周枝捧著兩個烤紅薯,掌心被捂地溫熱,焦酥的甜香縈繞在鼻尖,甜到人心坎里。 她滿足地抿唇笑起來,大雪天最適合吃烤紅薯了,連著焦香脆皮軟糯糯地咬上一口,又甜又燙,仿佛在心口涂了層蜜。 周枝臉上的笑容在看到門外那幾個把目的寫在臉上的女生時,滯了一瞬,直到有人推開門,冷風嗚嗚灌進來,打地她渾身一激靈,才慢吞吞向秦徵走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