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吃同住
“有什么滿意不滿意的?!?/br> 平安淡淡道:“皇權圣旨,父皇親賜的婚事,我沒有拒絕的權利?!?/br> 聽她這樣說,佳南倒有些難過起來,為平安不能選擇自己心愛的人成婚,也為她如今不爭不搶不怒不怨的語氣。 她握住平安的手,“李小將軍應當是可托付之人,屆時若他敢欺負你,整個皇室宗親都不會放過他的!” 前世的皇室如將要傾倒的危墻,本就自顧不暇。 而這一世呢? 瞧著倒是風平浪靜,還算安好。 平安沒有說話,透過軒窗望向外面,宮闈森森,日復一日。 在殿里養了幾日,眼看著到了除夕,平安身體不好,又發了兩場熱,便躲開了除夕夜宴。 佳南和宗室里的小輩們,陪同劉息在崇明殿守歲,這是大滄年年的習俗,倒也熱鬧。 喝完苦掉舌頭的藥,平安還想再看兩頁書,服侍她的紅帕坐在她身邊,托著腮看著自家殿下,不由出聲道:“不如早些睡了吧,不用守歲,殿下也不可如此勞心費神?!?/br> “看書能有什么費神的?” 說話間,外面忽然傳來宮人的通報聲,紅帕起身出去了一趟,回來時臉色便有些不對勁。 平安探頭去看外面,“怎么了?” 這么晚了,按理來說所有人應該都在守歲,沒人會來這里。 紅帕皺著眉道:“是李小將軍,陛下身邊的昌吉公公跟著一起的,說是要夜宿落霞殿?!?/br> 他是給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湯,讓他巴巴把自己往虎口里送? 平安氣沖沖地披上外衣,風風火火走到外室。 清脆珠簾聲搖曳碰撞,李殉負手背身立在堂前。 她徑自坐到主位,對幾位來客的行禮視若無睹,只拿起紅帕剛倒的茶淺抿一口。 昌吉公公跟在劉息身邊也有十幾年了,從小看著平安長大,并不怎么見她發脾氣。 如今上來就是這么一通,他心里咯噔一下,還是往前一步,說了這次過來的目的:“回殿下,除夕夜宴后,陛下感夜深路遠,留將軍在宮中一宿,特命奴才送李將軍過來?!?/br> 目光淡淡掃視過低頭垂手的李殉,平安笑了笑,“是嗎?父皇留將軍夜宿,怎么不留在崇明宮?” 她一個未嫁的公主,留落霞殿便是好的嗎? “公主與將軍已是天定良緣,自然是要來殿下這里?!?/br> 昌吉公公說完,沒多久就告退了。 平安雖然盛怒,但她不至于在父皇的貼身公公面前多說,沒有任何用罷了。 人家都登堂入室了,這還得了。 但平安還是覺得有些違和。 前世李殉對自己屬于執棋者姿態,皇帝下嫁公主,將他手中兵權收回,他厭惡都來不及。 為什么現在的李殉…… 不,其實從他是言畏起,就已經和前世天差地別,諸多不同了。 平安害怕自己又是一時心軟,自欺欺人,眼神覆上便層薄雪冰霜,看起來更加戒備。 “天定良緣?” “再好不過?” “李殉,你適可而止吧?!?/br> 看著眼前沉默望著自己的李殉,他尋??偸堑鮾豪僧?,叁五不著調的模樣,即便認真起來也會帶些玩笑意味。 她從沒有見過站在戰場上的李殉,所以有種巨大的割裂感。 唉。 不知是誰惆悵一嘆。 李殉難得認真地解釋:“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要求留宿殿下這邊的,是陛下執意如此?!?/br> “你……” “你不要誤會我?!?/br> 平安沒有再理會他,只留給李殉一個背影。 他們好像自重逢以來,總是這樣,望著對方的背影離開,從沒有坐下來好好聊過。 李殉被安置在了離平安寢宮最遠的偏殿。 在意料之中,沒什么好說的,李殉坦然接受,心里除了方才一如既往冷淡帶來的淡淡酸楚,甚至夾雜著些許欣喜。 至少在這樣特殊的除夕夜。 新歲換舊年,他離平安更近一點了,雖然只是地理距離…… 天邊倏地炸開璀璨煙火,緊隨其后地是聲聲不息的爆竹,宮內原本靜謐安然,這時也如滾水下鍋,沸騰起來。 李殉喃喃自語,“阿和,新年快樂?!?/br> 這一晚留宿不打緊,只當是沒發生過,第二日走了也就沒事。 沒想到平安去皇后娘娘那邊覲見回來,看見不少宮人在落霞殿忙里忙外,不知搬著什么東西。 紅帕攔著人一問,才知道陛下又有了新的旨意。 “今日上朝時,提及李將軍的府邸,因京中只有前朝馮太師的舊府最為合適,說面積位置都配的上李將軍,便決定賜他那處府邸?!?/br> “可馮太師的府邸早已經年久失修,荒草長了一堆,陛下便說讓李小將軍住在宮中,就搬來落霞殿,與公主一同為伴?!?/br> 馮太師的府邸是整個京中最好的,叁十年前卸甲歸田后,便再也沒有賜給別人過。 朝中不少人盯著這塊地方,劉息都不肯放,沒想到卻賜給了李殉。 陛下對待李小將軍,真真是越看越滿意,比對自己親兒子還好。 平安已經從最初的憤怒,到現在的心如死水。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著一切,看不出喜怒。 倒是跟著回來的佳南聽了,拽著平安的袖子,挺開心的,“還是陛下疼你,當初你的公主府也是最好的,可陛下舍不得你出宮,便一直沒人住?,F在賜給李小將軍這么好的宅子,一定也是覺得你要出嫁了?!?/br> “未必?!?/br> 不知從哪晃悠過來的李小將軍,身邊什么人也沒跟,在宮中也如宮外自由。 平安聽到聲音看過去,只覺得除了一張讓人討厭的臉,真的便和言畏無二了。 她垂眸,抬腳想要走。 佳南見了李小將軍,好奇地看著他,“李小將軍有什么高見,說來聽聽?” 李殉想了想,笑著搖頭,“陛下厚愛,無可置疑?!?/br> 似是而非,說了跟沒說一樣,佳南皺了皺眉頭,沒再多糾纏,往前跑著去追平安。 佳南抱怨,“他不跟我說,但我總覺得他還有不一樣的看法,平安,李小將軍看起來是個心機深重的人?!?/br> 確實很有心機,讓人猜不透他想干嘛……平安正要認同地點頭,可又擰眉,那是前世的李殉。 現在的李殉,她回頭看了一眼,李殉遠遠墜在身后,東看看西看看,似乎在欣賞之后居住的地方,可不經意間投過來的眼神,便是準確無誤盯著平安的。 他,看起來也挺好猜的…… 便堂而皇之住進來了。 還是之前那個離平安最遠的偏殿,只是因為角度問題,每每晨起,平安梳妝之時,總能透過窗戶看到他在院子里練功。 少年人勁瘦有力的腰身被貼身的衣物勾勒出來,動作間如行云流水,揮灑自如,桀驁不馴的眉眼銳利充滿殺氣,額間似有細汗。 腦海中忽然閃過湯州那一夜,他在頸肩低啞guntang的喘息,平安目光被燙了一般,手指微蜷,冷靜地看向銅鏡。 她真是瘋了,才會對李殉產生這樣的念頭。 平安素日里不怎么去別的娘娘的宮殿,她和她們都不熟。 在宮中,總是免不了各宮娘娘的爭寵。 早年間平安還小,被坑被害也是常有的事。 這些年大了,因而就會有娘娘不時借著各種名頭,邀平安吃些好吃的,看些好玩的,送些衣裳飾品,不說借著她得寵,最起碼不至于交惡。 佳南快要離京了,這幾日沒住在宮中,但她有個堂姐在宮中為妃,走之前要去看看。 堂姐叫周朦,是典型的笨蛋美人,沒什么心眼,若不是有個謹慎細心的宮人在身邊,不至于在宮中得寵這么久。 因著佳南的關系,周朦便遞了帖子給平安,約她一起來吃茶點。 平安梳妝完出門的時候,李殉剛好練完功,準備回去換朝服。 兩個人剛好對上。 李殉規規矩矩地行了禮,他們雖同住一個屋檐下,可卻生疏地像不認識般。 他想多說幾句話,便干巴巴地問道:“這么早出去嗎?” 平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李殉又說,“那你等等我,換好朝服,我們一同出門?!?/br> 說著,他急忙往屋里跑,甚至都沒有想過平安不會答應他。 等出來時,外面已經空無一人了。 他右手摸著下巴,悻悻道:“就知道不會等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