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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您把我叫到這里來,是因為這里的士兵需要我的幫助,而不是去給一個因為吃了太多奶油蛋糕導致消化不良的貴族開消食藥片?!?/br> “瑪麗,你要相信,我當初把你推薦到這里來絕對是因為這里需要你?!蓖栠d的面色更加嚴肅了一些,“只是我并不知道親王的想法?!?/br> 瑪麗:“但是現在你知道了,卻還在給親王當說客。圣心醫院還有那么多士兵等著治療,你卻要我去皇宮里無所事事?!?/br> 威爾遜沉默下來,良久,他才再次開口。 “我明白你,瑪麗。我知道你想做一些真正有用的事,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而不是貪圖一個名聲。但是,你也要知道,這個時代不允許你這樣,現在這樣對你沒好處,甚至會讓你在戰爭結束后吃苦頭?!?/br>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說的,威爾遜醫生?!爆旣惛械诫y以置信,“你以前說,女人和男人一樣有用,她們可以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情?!?/br> “不錯,我是這樣說過,但是那時候我們還沒有開始打仗。戰爭會改變一切,它會把小事放大,你明白嗎,瑪麗?假如你現在在這里當醫生,等到戰爭結束,人們起初會贊美你、感激你?!?/br> “但是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討論你一個女人是如何在一群男人中生活的,他們會討論關于你各種各樣的事,唯獨除了你真正的付出!” 威爾遜開始變得急躁,他皮膚白皙,此時卻因為焦炙而發紅,眼睛中的紅血絲也更加明顯。 “那你為什么還要教我怎么手術,叫我來到這里?”瑪麗反問道。 又是良久的沉默。 “我不想你受到傷害,瑪麗。我后悔了,后悔教給你太多,還把你叫到這里來。我想要保護你,讓我保護你?!蓖栠d對上瑪麗棕色的眼睛,他出身醫生世家,擁有良好的教養,從小被嚴格控制作息和感情,所以很少會這樣熱切、□□地直視一個異性。 他真的后悔了,他明知道瑪麗來到這里之后會遇見什么,卻還是把她帶了過來。為了受傷的士兵,也為了他自己。 “我可以保護我自己?!爆旣愓f,避開了威爾遜炙熱的目光。一直以來,她都把威爾遜當做兄長和老師對待,但是現在對方的態度讓她感到緊張和困惑,只想要盡快離開這里。 “二號病房的患者還在等我?!?/br> 威爾遜獨自站在手術里,望著瑪麗離去背影,頹然笑了一下,緊接著就開始準備下一場手術。 他不能在私事上耗費太多時間,這經常使他脫離社交,但是現在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二號病房里的情況很不樂觀。 昨天夜里,敵人來了一次意想不到的突襲,不僅重創了軍隊,還在城市的居民區放了一把火。圣心醫院的床位全部滿員,連走廊里的長凳上也躺滿了人。 “你們是哪支隊伍?”瑪麗拿著登記表詢問一個剛剛被止住血,失去一只手臂的士官,可惜那個士官一直在痛苦的哀叫,沒功夫理她。 瑪麗不得不先安撫他一番。沒辦法,她也不想揪著這個可憐的士官不放,一直問問題,但是這些問題必須登記在冊以便管理和分配治療,而這個斷手的士官又似乎是整間病房唯一一個還勉強能夠回答問題的人。難道要她去問那個差點被砍去一半腦袋的士兵問題嗎?怕是不行。 “皇家陸軍第十一隊?!笔ナ直鄣氖抗儆袣鉄o力地回答,“今天來的都是我們的人,這次我們損失很大,幾乎全軍覆沒,連打掃戰場都缺少人手?!?/br> 瑪麗的腦袋突然“嗡”的一響,她記得希斯克利夫也隸屬于皇家陸軍第十一隊。她想再問問那個士官是否認識希斯克利夫,但是對方已經昏死過去。 來到倫敦的這段日子瑪麗愈發“冷漠”起來,面對那些斷手斷腳的士兵她感到憐憫,但是卻不再會表現出來。她可以冷靜處理那些血rou模糊的傷口,眼睛也不眨一下。 但是現在她的手有些發抖。 “皇家陸軍第十一隊?!?/br> “今天這里都是我們的人?!?/br> “幾乎全軍覆沒?!?/br> 瑪麗捏緊圍裙,深深吸了一口氣,拼命使自己冷靜下來。她要集中精神為這些士兵處理傷口,不能分神。 希斯克利夫。會有人治療他的,他一定不會出事。 直到深夜,醫院里的醫生才幫所有的士兵都處理好傷口?,旣惞鹤域榭s在二樓走廊的窗戶邊上,雙手環抱著膝蓋,身體微微發抖。 她剛剛翻看了今天的就醫記錄,上面沒有希斯克利夫的名字,士兵的名字不在就醫記錄上,那么只有兩個可能。要么是他已經死了,要么是他還活著,但是被俘虜。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一個令人放心的結果。 瑪麗默默禱告著,希望自己只是眼花了,沒有看見希斯克利夫的名字。 這一刻,她想把科學拋在腦后,只希望耶穌可以聽見她的禱告。 已經是深秋,英國的夜又干又冷,月亮也染上血色,邊緣處竟然微微泛紅。幾只黑色的烏鴉在圣心醫院的院子空地上來回盤旋,它們撲棱著翅膀,想要尋找一些食物。走廊的窗戶不是很嚴實,有夜風透進來,吹在臉上,又是一陣刺痛。 瑪麗把臉埋在膝蓋里,不斷調整自己的呼吸,不想哭出來??杉绨蜻€是在忍不住顫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