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活有你才明亮
梁辀把購物袋里的CD全都查看完畢,他嘴角掛著笑容,也換成他一貫輕松的口氣,“難得啊,虧你姐妹還記掛著我?!笨墒橇恨b自己知道,究竟幾分苦澀。 他隨意挑了幾張塞進包里,剩下的依然放在購物袋里,然后折好,“回頭你寄我辦公室吧?!彼D了下,“還是老地方?!?/br> 正好遇到紅燈停車,紀月轉過頭去看他,她看到梁辀的眼神黯淡,不似他往日的灑脫,他抿著嘴唇,似乎還想說什么,卻沒有開口。 紀月總是覺得,如果時間定格,不曾開始有多好。梁辀應該還是那個滿腔熱忱在祖國地理科研工作上,擁有偉大理想,經天緯地,卓爾不凡的樣子才對,而不是現在和自己困在悲哀的原地。 “紀月,”他深吸了口氣,看向窗外,“如果你工作上遇到什么問題,你可以找我,在這個行業里,我總還是能幫上一點忙的?!?/br> 說完,梁辀看向她,她垂下眼簾,睫毛撲閃了幾下,捏著方向盤的手指驟然緊縮,只是定定地看向前方,嘴里喃喃道,“梁辀……” 原來那么多事和時間后,原來自己的心軟還是會給她,他依然不想看到她難過,扯出一抹笑容,故作輕松地說,“像以前那樣給你做方案,你想都不要想啊,你又不是天仙,我非要在你這顆歪脖子樹上吊死?!?/br> 但是只有梁辀自己知道,他早就在紀月這顆樹上生根發芽,失去自己的一切,當底線被踩爛時,也就沒有底線了。 域疆有一個漂亮的湖泊賽里木湖,被叫做大西洋的眼淚,6月美得一塌糊涂。明明5月還在下雪,6月卻跟開了掛一樣生機勃勃,藍天下連綿的雪山,湖邊的草地上成片野花,山上是各種灰度的綠色,一顆顆冷杉錯落在一起像編織的線條落在油畫里一樣。 四年前的時候,賽里木湖準備進行統一景區規劃開發,將原來的湖邊公路整體規劃進新的景區路網系統內,統一規劃后,整個賽里木湖為中心,半徑10公里范圍內的生態環境都會被保護起來,同時新的游客棧道、配套設施、酒店民宿也會同步建設投資。 梁辀一直做GIS實際應用,課題就落在賽里木湖的改造項目中,方向定在GIS在景區游客監測系統中的數據推算及管理上。而紀月,作為中標的第叁方承建單位來做數字孿生景區建設的調研和預算。 六月的域疆,白天能有叁十七八度,紀月和周濤剛下飛機就感覺到空氣里吹不散的熱意。 從申市飛過來將近七個小時的航程,每個人剛下下飛機就會覺得精疲力盡,周濤在一旁打電話,紀月拖著28寸的行李箱跟在邊上。周濤他們中字頭單位中了標,一家吃不下那么大個景區的規劃改建工程,于是做總包,紀月他們公司則是第叁方承建之一。 烏魯木齊機場從到達廳出來,跟著指示牌直走就能到達停車場,比申市國際機場彎彎繞繞的T1T2方便多了。兩個人一邊走出來,一邊閑聊,紀月沒來過域疆,現在很是興奮。 走到出口的時候,看見一個約莫25.6歲的小伙子舉著牌子—“國家測繪研究院周濤”,于是他們倆在小伙子面前站定。 “小伙子,我是周濤?!比缓笾噶讼录o月,“這是第叁方的紀經理?!奔o月摘下墨鏡,朝接機的小伙子笑笑,小伙子臉一下子紅了,結結巴巴地打招呼,“你好。我叫劉新,梁老師派我來接你們?!闭f完,他看到紀月的大箱子,趕緊接過來,“我來幫您拿吧?!?/br> “你們梁老師呢?”周濤問他。 “噢,梁老師在停車場?!彼f著,加快腳步帶著他們往停車場去。 那天是紀月第一次見到梁辀,在路上的時候,周濤一直說梁辀有多厲害,發了多少文章,拿了國家科技獎,手中有多少國家級重點項目。紀月真的見到他的時候,才發現比自己想象中的年輕很多,看上去叁十五六歲的樣子,戴著墨鏡,一頭利落的短發,隨意挽起袖子,露出小麥色的皮膚。駕駛座的車門敞開著,他側著坐在椅子上,兩只手撐在兩條長腿上,一邊玩手機一邊抽煙,看到周濤時笑了起來,露出半邊酒窩。 “怎么在這等?不熱嗎?” “不進去了,進去還要收打火機?!闭f著,他把打火機扔給周濤,周濤雙手一接,給自己點了一支,指指紀月,“紀月,第叁方的人,這次過來他們會出整體預算?!?/br> 梁辀從車上下來,在他們面前站定,朝她點點頭,伸出手,“你好,我是梁辀,規劃院的?!奔o月摘下墨鏡握上他的手,他的手指上有粗糙地繭子,摸在手心癢癢的,放開之后,紀月還是忘不了那粗糲的觸感。 “當時,景區建設決策會的時候,梁辀也是專家組成員吧?!敝軡谶吷喜辶艘蛔?,紀月聽到,笑了笑,“那謝謝你了,梁老師,聽說當時專家分歧很大?!?/br> “在其位罷了?!甭牭剿@么說,紀月抬頭去看梁辀,發現他也在看自己,他的眼神平靜如水,似乎對這些恭維毫不在意,又或是習以為常。 紀月和周濤的酒店就定在市中心的一家如家精選,出差誰都沒得挑,符合差旅標準要求,選家最干凈的就得了。結果到現場才知道,酒店位置太好了,開在兩家百貨公司中間,門口就是主干道,連個停車的地方都沒有。 梁辀皺著眉頭,放慢車速,“怎么定了這個酒店,門口不好停車?!?/br> 紀月也發現了,他們前面有一輛出租車,也想在酒店那里下客,結果因為停車會堵住后面右轉的車輛,被幾輛后車狂按喇叭,不得已又繼續往前開。 “這不是出差標準死規定么,不行你往前開再靠邊吧,一會我們自己走兩步?!?/br> “行李多嗎?” 紀月下意識覺得梁辀是在問她,她將視線從窗外收回,看向駕駛座,從后視鏡里看到梁辀也在看她,她朝他笑了一下,輕聲說道,“不多?!?/br> 梁辀沒在說話,就在大家以為他要往前開的時候,他卻直接將車停在酒店門口,右轉車道頓時被他徹底堵死。 周濤和紀月都是愣了下,然后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跟著下車,一下車就聽見后面刺耳的喇叭聲。 梁辀已經率先打開后備箱了,他把她的行李箱一下提起來,然后輕輕地放到地上。紀月看到他裸露在外的手臂,因為發力,肌rou一塊塊隆起,像漂亮的山巒,又是蓬勃的欲望,充滿令人想象的空間。就在這漫天的車笛聲中,她看到他露出淺淺的酒窩,笑意滿在眼神里,照亮她那時跌進谷底的生活,她又聽到他笑著說,“不是說東西不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