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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尹巧芬似乎是琢磨過了:照我看哪怕真要下崗,也沒那么快,趁這陣子趕緊相看個男人才是正經。以后沒了工作,那條件就不一樣了,就得往低了找,有了男人再沒了工作,好歹還有個依靠。 唐粒聽她這話總覺得怪怪的,說白了,其實就是想趁現在別人不知道她要下崗,先找個人落定,要是運氣好,結了婚才失業,那以后唐粒是死是活就是婆家的事情了。 唐粒夾了個豆腐rou圓子:哪兒那么容易,我想過了,真要下崗了,之前不是還有錢存您那兒嘛,就拿那個錢做點小生意,橫豎不會餓死。 每個月從工資里摳出來的三十塊,還能說是打給家里的伙食費,之前島上掙的錢卻是跟家里一點關系沒有的,當初尹巧芬也是說家里先幫忙存著,唐粒要真下崗了,要回這筆錢也是名正言順。 但拿進去的錢誰還想再拿出來呢?何況家里用錢的地方這么多。 尹巧芬半晌沒接話,唐粒也沒指望她能給出什么答案,她其實就是趁機給尹巧芬提個醒兒,別以為還能跟拿捏原主似的拿捏她。 這時悶頭吭哧吃飯的唐玉突然喊起來:rou圓子都被野丫頭吃光了! 尹巧芬啪一下打在唐??曜由希耗愠远嗌倭?,你弟長身體呢! 唐粒實在有些餓,這豆腐rou圓子又特別香,她忍不住吃了好幾個,這會兒也已經吃飽了,干脆放下筷子,睨了唐玉一眼:臉圓得都快趕上盤子了,還長呢? 唐玉頓時氣得鼻子都快歪了,一把扔掉筷子,看他的架勢似乎是想沖過來打人。 他平時喊原主野丫頭,一個不高興就會沖過去用腦袋撞人,但這會兒被唐粒冷著臉狠狠一瞪,直覺對方跟以前那個忍氣吞聲的野丫頭有些不同,竟不敢了,只耍賴哭鬧:我不吃了,野丫頭欺負人,我不吃了! 尹巧芬:哎喲,你招你弟弟干嘛!忙去拔了雙新筷子,好聲好氣地哄。 這邊唐家吵吵鬧鬧,那邊祁振迎著冷風回了家。 蘇向雪剛做好飯,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正好瞧見兒子失魂落魄地走進門:怎么回事,沒碰見章雪? 蘇向雪挺喜歡章雪的,倆人名字里都有雪,她覺得這就是緣分。 而且這孩子是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的,長得端莊,脾氣好,學習也好,要不是高考那年趕上她媽生病,肯定還能考個大學。 現在雖說只是在棉紡廠做工人,但那是因為他們一家都太老實,以后她跟祁振結了婚,讓老祁給棉紡廠那邊說一聲,提干也是簡單的事。 最主要的,蘇向雪知道自己兒子是什么德性,游手好閑的浪蕩公子,他老子給安排了幾次工作,都是沒干滿兩天就跑回來了。這就是一匹野馬,得有個人拴著他。 蘇向雪內心覺得,這個人非章雪莫屬,倆人青梅竹馬的,從小祁振就愿意聽章雪的。 這不上個月她把事情跟祁振挑明了,祁振嘴上說著不樂意,轉頭還是買了電影票去約了人家看電影。 剛才見他急匆匆地出去,去的又是宿舍筒子樓的方向,蘇向雪想著應該就是去找章雪了。 祁振摘了圍巾掛在衣帽架上,懶淡地說:關章雪什么事情。 蘇向雪奇怪了:你急急忙忙出去,不是找她去了? 祁振搖頭:不是。說完徑自耷拉著眉眼往自己屋里走,蘇向雪喊他吃飯,他淡淡回了句不餓。 祁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整晚,也沒睡覺,就呆呆地躺著。 他記得讀書時學過南柯一夢,他也做了一場大夢,只是夢里沒有金榜題名,也沒有征戰沙場,夢里他還是祁振。 游手好閑的富家子,心氣高,誰也不服,其實是眼高手低,一事無成,后來老頭子病去了,他就開始賭博,賭得傾家蕩產。 然后有一天他回到家發現妻子躺在床上已經沒氣了,六歲的兒子趴在床前還哭著喊mama我餓。 那一瞬間,他眼淚就下來了。 賭紅了眼的時候,他把家里能賣的都給賣了,總想著哪天能翻盤,可沒等他翻盤,唐粒就死了。 當初他媽讓他娶章雪,他嫌人家成天正兒八經跟個教導主任似的,沒意思,后來唐粒黏上來,他倒覺得有趣,一來二去的就跟她結了婚。 婚后倒也過了一段平靜甜蜜的日子,后來漸漸地他就聽到些流言,說唐粒為了留在棉紡廠,跟車間主任高兵有些不清不楚的。 他哪里受得了這個氣?!一怒之下跑去把高兵揍了一頓,家也不回了,在外面游蕩了幾個月,然后就開始賭博。 唐??v有萬般不是,可那幾年他賭博,他敗光了家產,他成了別人眼中的螻蟻,她卻一直帶著兒子守著他。 唐粒死后,他幡然醒悟,咬著牙拼命去掙錢,打零工,擺地攤,開摩的,賣盜版磁帶反正什么來錢就做什么,一點一點把家業給掙了回來。 他沒再娶,后來事業有成,活到七老八十壽終正寢,臨死前想起唐粒,依然后悔不已。 誰知再睜開眼卻發現他重生了,回到了年輕時候,這時候他剛剛約了章雪兩次,跟唐粒還不熟。 腦子還亂糟糟呢,他忽然想起似乎就在這不久后棉紡廠下崗了一批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