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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書等著天黑去里面探探究竟,這一等就等睡著了。 茶樓外, 一匹駿馬疾馳而過, 地上泥水飛濺。 陳案在衛所里等消息, 從麟山來的線人憔悴下馬,一日夜奔波,下馬后腳步踉蹌。 大人呢? 陳案指了指廨房緊閉的門,小聲道:肅州來了兩個年輕文士,大人正在接見他們,你先坐下來歇歇。 從麟山來的漢子抹了把臉,去了倒座房里,陳案給他倒了杯茶,打聽起麟山的戰況。 你先讓老子喘喘。他一喘就喘了片刻鐘,一壺茶見底,漢子嘆道,戰況不好,火落赤部與謝部暗中勾結,鄭大人本欲誘敵深入麟山,再前后包抄,結果火落赤埋伏在外,西海兵側面受阻,讓謝部人逃了。 陳案一聽,心里嘆息不已,既然如此戰況,周俊恐怕兇多吉少。 西海的騎兵可有多少損傷? 歇息的漢子笑道:軍中機密,可不能亂說。 得得得,你這一身濕衣,快把我那身干凈衣裳拿去換了,我想咱們陸大人怕是一時半會不會開門。 漢子打聽道:那屋里兩個人來頭很大? 大,晉王殿下派來的人,我若是沒猜錯,大抵是要繼任軍中已故劉軍師的職位,不日跟著咱們出塞。 漢子嘖了聲,伸手拍了拍陳案的肩頭:可惜我不能隨大軍一道,你出去了,諸事小心。 兩個人又說了會兒話,雨漸漸停了,廨房的門終于開了條縫。 先出來的是個舉止飄逸的少年,資質風流,見到屋檐下兩人,當先笑了笑。陳案抱拳行禮,李休寧喊了他一聲陳大哥。 這位是?等少年走了,麟山來的漢子小聲問道,年紀輕輕,可有能耐?該不會是晉王殿下他哪個小妾的家里人罷? 那位姓李,名休寧,才弱冠年紀,是田先生的徒弟,能耐應該有點。陳案摸著下巴,自己也就知道這么些了。 過了會兒,屋內又出來一個老氣橫秋打扮的年輕人,他見到陳案兩人,頷首致意。 天光大亮,宋希庭帶著傘,衛所里掃了一眼,不見李休寧,他便匆匆趕了回去。 這位又是? 這是宋先生,之前來過咱們衛所。身上有些本事,只是平日不愛笑,清貴人物,可別惹他生氣。 陳案口里的宋先生,原先是吳王殿下,如今他將身份還給宋希庭,兩人七八分相像,等閑人不仔細看,一時辨不出差別。 云破日出的涼州城,雨一停,不多時便跟個大蒸籠一般。 到了夏至天,路邊遮陽的油布都撐了起來。穿著松煙色道袍的男人停在一家飯館跟前,屋里油煙散不出去,廚房里云遮霧繞,一個竹竿女人拿扇使勁扇風,汗流浹背,掌廚的男人不斷顛鍋,火光一閃一閃的,宋希庭望著墻上掛的木牌子,最后花了二十文錢,點了一份水煮魚片。 從茶樓飛來的小八哥鳥沿途尋到主人,嘎嘎說了些話,宋希庭與它許久未見,又掏錢買了一只水煮蛋。 八福愛吃水煮蛋,男人剝了雞蛋殼,就坐在飯館的靠門位置,一點一點喂它。暖風薰人,一顆雞蛋吃完,店家娘子也將水煮魚片裝在食盒里交給宋希庭,她收了食盒的錢,笑著問道: 宋相公,你娘子不開酒館啦?我上次想去打酒,看你家門是關的。 容貌清雋的男人想了想,笑道:近來天氣悶熱,我娘子身子不適,歇幾天。 店家娘子有意無意道:誒呦,原來這樣,宋娘子臉色一直不好,起先店里還招了個少年人幫忙,現在沒人幫忙了,一個人支撐不起,那身子想必是熱出毛病了,可得帶她去看看大夫。 宋希庭笑著多謝她,神情不變。 午后天幕湛藍,空氣里熱浪滾滾,茶樓里寥寥幾個人,店伙計都在打瞌睡。 宋希庭按照八福說的位置,在茶樓陰面找到月書。 他撣了撣身上的熱氣,輕手輕腳坐到小桌對面,浮著辣椒的水煮魚片被從食盒里端出來。 趁著她睡覺,宋希庭靜靜瞧著月書此刻的模樣。 目光描摹他眉眼輪廓,縱然是膚色變了,半塊胎記攀爬到面頰上,他依舊覺得這張面孔沒有變化,那一雙鳳眸合上之后,線條和緩,微挑起來的弧度勾著鬢角散亂的碎發。 宋希庭從袖子里取出一柄香妃竹折扇,此時此刻,昏昏欲睡的氛圍里,他輕輕給月書扇著風,空氣里有淡淡的香氣,他撩開她耳畔的發絲,冷不防對上她睜開的眼眸。 月書從夢里一腳踩空了,睜開眼就是宋希庭,差點把她魂嚇飛了。 你怎么來了這兒? 她拍拍臉,一覺醒來胸口發悶。 給你送些飯菜。宋希庭揭開盆蓋,一小盆水煮魚片尚還熱著,他笑道,我早上走,本以為回去了你都還是睡著的,一個人到這兒做什么? 月書瞥到扶欄上的八哥鳥,心里頓時就明白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這只鳥在宋希庭面前乖得跟狗一樣。 月書一邊撈魚片,一邊道:晚上想去那頭逛一逛,你有銀錢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