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見雪來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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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如晦從石床上爬起來,桑持玉也坐下,讓蘇如晦靠著他。蘇如晦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可能得有好幾個時辰了,桑持玉看著憔悴了不少,臉色蒼白,眼睛里也有疲憊。兩人對望著,他將蘇如晦的發絲別到耳后,素日里冷漠的眼波軟和了不少。只是當目光掠過蘇如晦的喉間,瀲滟波光一閃,情不自禁地一滯,蘇如晦聽見他的呼吸停了一瞬。 【沒事兒了?!刻K如晦抱住他,不讓他看自己的喉嚨。 “對不起?!鄙3钟駟÷曊f。 【你救了我啊桑哥,道什么歉?】蘇如晦笑問。 “我在江府看見你了,”桑持玉低低地說,“我本可以更快救出你。蘇如晦,你應該生我的氣?!?/br> 【是不是我師姐讓你看見了什么?】蘇如晦問。 桑持玉沉默了一會兒,答道:“她讓我看見你與他人共枕?!?/br> 蘇如晦心里嘆氣,江雪芽大概是想盡早支開桑持玉,免得桑持玉壞她大事。蘇如晦道:【這不就得了,不怪你啊桑哥,真的不怪你?!?/br> 桑持玉攥著他的胳膊,原本清冷的眉眼間透露出沉沉的哀意。他想蘇如晦應該發怒,應該怨他,他們本應相互信任,可是他的懷疑和怯懦一次次傷害了蘇如晦。蘇如晦越是包容他,他越是自責。 “蘇如晦,我不會再逃?!鄙3钟窈鋈徽f,“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再逃?!?/br> 看著他這個模樣,蘇如晦心底情不自禁升起自私的念頭,桑持玉對旁人冷漠也沒什么,只要在乎他就夠了。世上人那么多,桑持玉只在乎他一個人,為了他改變,為了他勇敢,多好。 可他知道這樣不好,桑持玉的快樂不能維系于他一個人身上。天地萬象紛繁駁雜,即便是一朵普通的雪花,也有千萬種不同的形態,他希望桑持玉看到這個世界的意義。 蘇如晦想和他談談這事兒,卻聽桑持玉補充道:“以前的事,也不會逃避?!?/br> 以前的事?蘇如晦疑惑了。 “蘇如晦,”桑持玉似乎做下了什么艱難的決定,道,“有些事我要告訴你?!?/br> 蘇如晦心里浮起不好的預感,他這般嚴肅正經,蘇如晦總覺得他要說什么壞消息。蘇如晦按住他的肩膀,道:【容我準備準備?!?/br> 桑持玉點頭。 蘇如晦做了好幾個吐息,默念平心靜氣,道:【你說吧?!?/br> “你的襪子褻褲,”桑持玉道,“是我燒的?!?/br> 蘇如晦:“……” “南大街的野貓,是我驅的?!?/br> 蘇如晦:“……” “那只狗,神荼,我曾把他賣進狗rou館?!?/br> 蘇如晦:“……” “抱歉,”桑持玉最后道,“你飼養的那只貓,是我?!?/br> 他說完,解除了化形術。蘇如晦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他的眼眸里映出桑持玉變化的模樣。仿佛有紛紛的雪花落入桑持玉的發辮,他的發絲一寸寸變得雪白。眼睛變成冰藍色,似有一片海水在他深邃的眼底積聚。蘇如晦無比熟悉這個顏色,桑寶寶的眼睛就是這樣。望進去,就好像望見了靜謐的深海。他終于知道為何桑持玉的耳朵那么眼熟了,原來這廝的耳朵和桑寶寶的耳朵一模一樣。 桑持玉,就是桑寶寶。 蘇如晦的聲音也發著飄:【你變貓我看看?!?/br> 桑持玉遲疑了一瞬,他的靈力已經日趨穩定,如今轉變形態隨心所欲輕而易舉。四處無人,只有那些躺在石臺上等待修復的報廢傀儡,而且還有屏風擋著,不會有別人看見。桑持玉深吸一口氣,當著蘇如晦的面變成了桑寶寶。蘇如晦眼前的人憑空消失,黑色的衣袍委頓在修理臺上。一只雪白大貓從衣袍里鉆出來,蹲坐于蘇如晦身側。 冰藍色的眼眸,潔白的毛發,蘇如晦當然不會認錯,這就是那只成天吃得賊多還哈他撓他不讓他上炕的桑寶寶! 桑寶寶仰著貓腦袋望著他,表情十分嚴肅。 “蘇如晦,不許笑?!?/br> 第78章 就給你摸一回 被桑寶寶欺壓的日子歷歷在目,它不像別的家貓會乖乖蹲在家門口等蘇如晦下值,它也不會像外面的小野貓軟綿綿地喵喵叫蹭蘇如晦的褲腿。它不會舔毛不會踩奶也不會翻肚皮,它對蘇如晦的呼喚愛理不理,每天要霸占一半的熱炕,害得蘇如晦只能縮在炕沿。蘇如晦要虔誠地供奉香噴噴的小魚干和大碗rou才能摸它的毛,其余時間蘇如晦敢摸它它就敢撓人。 現在這只霸王干飯貓蹲在蘇如晦的身邊,一息之前它還是桑持玉。 蘇如晦覺得自己在做夢。 或許江雪芽不僅割了他的喉嚨,還傷了他的腦子,讓他出現了可怕的幻覺。 蘇如晦低頭看它,沒忍住伸出手,試探性地撓了撓它的下巴。桑寶寶下意識要躲,硬生生忍住,任蘇如晦輕輕摸它。又軟又暖和,蘇如晦感到不可思議。這凜冽得像一把刀的男人,竟然是一只軟乎乎的大貓。重生以來,桑持玉不斷更新著蘇如晦對他的認知,他本以為桑持玉是正人君子,后來才知他心如冰雪,只為蘇如晦一人懷揣炭火。他本以為桑持玉成熟可靠,現在才發現,這家伙幼稚到家了。 燒襪子燒褻褲,桑持玉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昔日的秘宗一品武官,如今的大悲殿主人,世人眼中的煞神怎么能干出如此幼稚的事兒? 蘇如晦望著它藍幽幽的眼眸,竭力忍著笑,說:【我沒笑,我真的沒笑?!?/br> 桑寶寶挪開眼,不愿與蘇如晦帶笑的眼眸對視。讀心秘術仍在發動,它知道蘇如晦在笑它。 蘇如晦問:【桑哥,你燒我襪子和褻褲的時候都在想些什么???】 桑寶寶低聲說:“我在想,一個人只能養一只貓。蘇如晦,你已經擁有一只貓了,為什么還要去喂別的貓?” 蘇如晦把它抱起來,和它臉對臉。它真的好大只,站起來足有蘇如晦上身那么高。 有了桑寶寶,他忽然覺得其他會撒嬌賣乖的貓都變得諂媚,沒個貓樣兒。貓就該高高在上,對愚蠢的凡人愛答不理。其他繞著他的腳喵喵叫翻肚皮的貓,都是沒有貓德的貓! 【我再也不喂別的貓了?!刻K如晦鄭重承諾,【你說得對,我已經有貓了,有貓的男人不能摸別的貓?!?/br> 一人一貓,四目相對。他們聽見工坊里齒輪轉動的咔咔聲,運貨傀儡推車的轆轆聲。世界那么喧鬧,卻又那么寂靜。蘇如晦低下頭,親了親桑寶寶毛絨絨的臉頰,又親了親它冰涼的粉色鼻頭。最后,蘇如晦親了親它的嘴巴,蜻蜓點水似的,一碰就退,卻好像點了一簇火,燒上了桑寶寶的耳朵。 桑寶寶用rou墊推開蘇如晦的臉,道:“換你了?!?/br> 【換我什么?】蘇如晦問。 “坦白?!鄙殞氒S下蘇如晦的腿,重新化為人形,穿上他的衣裳。 蘇如晦盯著他的屁股看,可惜這廝穿衣十分迅速,蘇如晦還沒看夠,他已經套好了所有衣裳。他回過身,問:“是雪花在幫你?你的隔空取物秘術、自愈秘術,來自它么?” 蘇如晦撓撓頭,把這事兒的來龍去脈同桑持玉說了一遍。桑持玉一直皺著眉,蘇如晦也不知道他聽懂沒有。畢竟系統太過匪夷所思,旁人若聽了去,一定會說蘇如晦在發夢。最后,蘇如晦說到他爹,“我爹救了我,但是系統也不見了?!?/br> 桑持玉的表情變得凝重,他問:“你父親現在還在么?” 蘇如晦左右看了一圈,搖搖頭。 “不要對他托付信任?!鄙3钟竦?。 【為什么?】蘇如晦笑了,【他可是我爹?!?/br> “你也不信任他,不是么?”桑持玉盯著他看。 蘇如晦沉默了一瞬,點頭道:【的確,我和他分開的時間太久了,即便算上我十二歲以前的時日,我倆真處在一塊兒的日子十根手指就能數完。我和師姐認識這么多年,尚且料不到她會一刀割破我的咽喉,更何況我那個幾十年沒見的老爹。說實話,比起他,我更相信系統。不過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桑哥,你為什么覺得他不可信?】 桑持玉取下腰間的枯月,放在自己的膝頭,“十五年前,你當街殺人,我為你擋下十二個兵馬司的軍士?!?/br> 蘇如晦一愣,【還有這事兒?】 “嗯,”桑持玉繼續道,“我被解除職務,在無間獄受了一百軍棍。出獄那天,澹臺凈派人來接我。那時候我以為軍法雖畢,他還要處家法。但他沒有,他帶著我去了離州奔狼山,那是澹臺家族的埋骨地。他領著我爬了九百級階梯,到一座陵墓前?!?/br> 【九百級???那時候你剛受了軍棍!】 桑持玉搖搖頭,“無妨。蘇如晦,他帶我看的,是你母親的墓?!?/br> 蘇如晦皺眉,【我母親……難道他那時候就預料到你會當我媳婦兒,特意領著你去拜見婆婆?】 桑持玉面無表情看著他。 蘇如晦捂住心口,【我不說了,您說?!?/br> “他說,當年不苦關桑氏滅族,是你母親拼死將我救出,讓他撫養我成人?,F在想來,應該是你母親帶我出雪境,只身擋住追襲的五個妖祖,將我送進了人間。他讓我拜祭你母親,告訴她一句話?!?/br> 【什么話?】 桑持玉的聲音緩慢而清晰:“我已成人?!?/br> 蘇如晦按了按他的肩膀,表示安慰。根據這些信息,再結合以前在秘宗看過的卷宗,蘇如晦大概能夠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三十二年前,他的母親澹臺薰請命遠征雪境,探索境外樂土。澹臺薰率領二十人遠征隊,歷時一年,到了雪境天極。他們遇見了逃亡的圣女,澹臺薰出手相救,卻被妖祖追殺。澹臺薰千辛萬苦把桑持玉帶出雪境,送到人間,讓人托付給了澹臺凈,而她自己獨自迎戰妖祖,力竭而死。 后來,澹臺凈幫桑持玉弄了個桑氏遺孤的身份,養在身邊教導。澹臺凈深知桑持玉的身體里流了一半的妖血,故而多年以來,他做的最多的事兒就是剔除桑持玉的妖性,教桑持玉學會做人。 澹臺凈命他苦修,命他參禪,命他持齋,命他守戒。蘇如晦從前覺得澹臺凈嚴苛,現在只覺得心酸。澹臺凈一個單身百來年的老處男,養育一個丁點兒大的毛孩子,的確有些難為他。他采取的教育方法生硬嚴格,不近人情,可蘇如晦沒辦法過多苛責他,因為他自己也是在這般苦修中長大。 他是澹臺家的嗣子,從小到大行走坐臥皆遵從嚴格的儀軌,那精準到時刻的作息表,不僅是桑持玉的,也是他自己的。端正嚴謹的禮儀早已內化成他的生活方式和性格內核,他對照自己的成長經歷培育桑持玉,這大概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教育。 后來他折斷桑持玉右腿,逐桑持玉出秘宗,大概也是因為他發現妖族在秘宗安插了內鬼。為了讓桑持玉避開人妖紛爭,他不得不出此下策。他的法子的確過于殘忍,可不這么做,按著桑持玉的倔驢性子,若知道只剩一具軀殼的蘇如晦仍在仙人洞躺著,只怕不會善罷甘休,后來發生的事兒也的確印證了他的預料。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內鬼就是江雪芽。 【所以呢?】蘇如晦一面心酸,一面問,【這事兒和咱之前聊的有關系?】 桑持玉撫摸枯月黑色的刀鞘,“澹臺凈待我很好,我知道??僧斘衣犚娝乃烙?,我沒有感受到悲傷和痛苦。很奇怪,對不對?” 【難道是因為……】蘇如晦好像明白了什么。 桑持玉偏頭看他,冷白的側臉無悲無喜。 “因為我心里總有個聲音提醒我,他們的生命沒有意義?!?/br> 【為什么會這樣?】蘇如晦忍不住問。 桑持玉低頭看自己的掌心,“不知道。因為我天生異類,天性冷漠么?父母尊師,對我而言更像一個飄渺的稱呼,我無法對他們產生太多的情感。即便我與澹臺凈朝夕相處,我依然覺得我和他隔得很遠很遠。這種距離感并非因為他高坐于高臺之上,而是……”桑持玉頓了下,道,“因為我好像和他在不同的世界?!?/br> 蘇如晦明白桑持玉的意思了,如果蘇觀雨和桑持玉是一類人,那么蘇觀雨真的會在意他和蘇如晦的羈絆么?蘇如晦回憶苧蘿山的幻境,嵐山疊翠中,淙淙小溪邊,蘇觀雨帶著笑容注視著他。明明是熟悉的微笑,卻像一副面具一般陌生冰冷。 桑持玉說:“蘇如晦,你知道哪里不對勁,你只是不愿意相信?!?/br> 是的。蘇如晦知道,發自真心的笑容和偽裝的假笑不一樣,它們牽動的面部肌rou有極大的不同。這是蘇如晦覺得蘇觀雨怪異的真正原因,他的父親彎了嘴唇,眼睛里卻沒有笑意。 【他在模仿他從前的笑?!刻K如晦嘆了一口氣,出乎意料地冷靜,【他不愛我了?!?/br> “不要傷心?!鄙3钟衩念^。 【我沒事兒,】蘇如晦笑道,【我不傷心?!?/br> 并非第一次遭遇背叛,蘇如晦早有了心理準備。師姐割他喉之時,他曾抱過期望,即便師姐為了妖族殺他,但也不會不顧往日情誼,說不定她會為他備一具傀儡身,給他一條后路。師姐掌握著超一品rou傀儡的絕技,又有能夠抽取他人記憶的秘術者幕僚。她沒有必要趕盡殺絕,她可以抽走他的記憶,更換他的身軀,遠遠將他送走,從此天高水長,他們不再相見。盡管從理智上來說,他并不接受這種安排。 可他死后,沒有在另一具傀儡身里醒來,反倒是他那多年不見的老爹突然出現,讓他復生。 師姐真的存了斬草除根的殺心。 他還記得他們曾經走在風雪里的礦場,天地那樣廣大,師姐走在他前頭。她總是習慣走在他前面,好像這樣就可以為他遮擋一點風雪。他記得她喝多了酒,用力拍他的肩對他說阿晦有事兒你就辦,師姐給你兜著。他們是朋友,他們更是親人。蘇如晦的生命里沒有幾個對他來說意義深重的女人,就連澹臺家的榮耀,他戰死雪境的母親澹臺薰,他也沒有印象。他印象最深的女人是江雪芽,他有時候甚至覺得,他娘年輕的時候大概就是師姐這個樣子。 蘇如晦苦笑,親緣淡薄的不是江雪芽,而是他自己。 他們不再是親人了,總有一天,他們會再次重逢。那一天,他們將向彼此揮刀。 作者有話要說: “蘇如晦?!?/br> 蘇如晦猛然回過神來,發現身邊空空如也,低頭一看,桑持玉又變成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