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簪雪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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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來時的小徑上,正正掛在拐角處的枝杈上,任誰見了都忍不住要拿下來瞧一眼的吧! 對著這仆婦,林嬋一時不知從何處解釋,或說也沒必要同個下人解釋,于是林嬋轉而對姬崇望道:“老爺,我今日之所以來,全是因顧姨娘相邀,可我到時便見亭下點著油燈,誰知過去一瞧,就已經見顧姨娘橫在水中,這才派人去知會老爺,我若是想害她,何苦要親自老遠跑來別莊?!” 孫嬤嬤哭得累,小聲呢喃道:“姨娘與老奴都困在別莊,如何邀夫人來,何況夫人又怎會因姨娘隨口邀約而來呢?” 林嬋深吸一口氣,“那是因為——” 林嬋攥了攥手心,對著姬崇望道:“姨娘同我提起了十七八年前一樁舊事,我需得親自來問一問,這事老爺也知曉?!?/br> 姬崇望對顧柔的死說不上痛心,至多是有些淡淡的可惜,正思忖今日之事如何善了比較妥當,聽到林嬋這番話,卻是一頓,猛地看她。 長久的靜默之后,姬崇望揮退了孫嬤嬤。 夫妻兩人四目相對,半響過去,姬崇望才說:“到底怎么回事?!?/br> 林嬋攥著拳頭,說:“她知道姬玉瑤非我親生,還知道當年有另一個孩子存在,我怕她胡言亂語,本是要來探探口風,哪知到時竟是如此……那長亭圍欄矮小,雨天地滑,誰知道她是不是失足落水,我沒事去害她做什么!” 這話半真半假,林嬋掩去了其中一樁秘事。 姬崇望擰起眉頭。 這事爛在他心里,也已經許久沒再有人提起了,雖林嬋過往作為時時都提醒著他當年之事,但夫妻兩人很久沒有將此事宣之于口過了。 畢竟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他更不曾與顧柔說過此事。 林嬋道:“會不會是喝醉時——” “不可能?!?/br> 姬崇望想也不想這么說,心里藏著腌臜秘密的人是不敢放任自己喝醉的,何況是姬崇望這樣謹慎之人,他已經許多年不曾飲過酒了。 又是一陣沉默。 兩人似都不明白究竟何處出了披露,可就在這時,姬崇望忽然看向林嬋,那目光淡淡的,卻帶著審視,“她只與你說了這些?” 以他對這個夫人的了解,在明知最不愿事態擴大的人是他的情況下,她應當巴不得告知他此事,最好他能一怒之下,永遠將顧柔困于別莊,又怎會深夜獨自冒雨前來? 不得不說,姬崇望是極其敏銳的。 平日林嬋雖愛小打小鬧地犯作,但被他這么凌厲一掃,難免犯怵,眼神閃爍地瞥向一邊。 姬崇望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林嬋攥著錦帕,呼吸都有點急了,卻只蹙眉看著油燈,緘口不言。 萬嬤嬤見狀,“唉”地嘆了聲氣,著急道:“夫人吶,都什么時候了,人命官司面前,還藏著陳年舊事做什么?” 說著,萬嬤嬤便去林嬋袖袋里尋那封信紙,林嬋攔了一下,卻還是讓嬤嬤找了去,眼看那信紙到了姬崇望手里,林嬋咬緊牙關。 姬崇望蹙眉,是不解的神態,“這千芳閣是何處?與那孩子有什么關系?” 但“千芳閣”這三個字,憑著字意卻是不難猜出是個什么地兒,姬崇望似卡殼了一下,攥住信紙,閉了閉眼說:“你與我說實話,當年我欲送那孩子離京,是你自告奮勇要親自送,那年城外鬧饑荒,流民四起,你說人丟了,是真的丟了?” 屋外冷風陣陣,雨并不很大,揉雜在霧里,姬玉落站在窗旁,很快就濕了鬢邊。 她抱手靠在青墻上,眼里含著并不真實的笑意,指腹間捏著根細細的枝干,來回碾轉著,好玩似的,旋即湊近嘴邊一吹,那蒲公英的絨球便在風中揚起,飄得很遠 她仰頭看,視線也隨之失了焦距。 作者有話說: 兩個人都在同一章出現,就也算是同框了(狗頭 第11章 花窗上,油燈把兩道相對而立的身影拉得很長。 林嬋看著姬崇望,眉眼亦有淡淡的哀傷。 面對男人冷酷的質問,她攥緊的拳頭緩緩松開,又攥緊,又松開,心中像是有什么隱忍了許久的東西,在這一刻驀然爆發,她迎面對上姬崇望的視線,含淚一笑,“對,我是故意將她弄丟了,那又如何?姬越山,當年是你對不住我的!” 四目相對,姬崇望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一絲波動,“你到底把人送哪兒去了?!?/br> 林嬋只梗著脖子看他,這長久的眼神對峙里,似勾出了一段誰都不想再提及的前塵往事—— 二十年前,那時還在顯禎年間,閹黨尚未到如今這般只手遮天的地步,但也隱隱有了僭越的苗頭,于是顯禎帝為打壓閹黨,轉而重用起了文臣,當時但凡有點真本事的,都會受到重用。 賢才逢明時,可以說,那幾年是讀書人的盛世。 是以參與科舉想要入朝為官的讀書人愈發多了,姬崇望當屬其中。 彼時林父供職于翰林,手下門生無數,其中最得他青睞的便是姬崇望。 林嬋因此常聽到此人名字,卻并不太當回事,世家貴女正當花季,心高氣傲,誰都不放在眼里。 林嬋第一次見到姬崇望,是在林父的書房外。 炎炎夏日,蟬鳴鳥叫,年輕人就著一身陳舊卻干凈的白色薄衫,抱著一摞書站在廊下,太陽的光線自樹梢跳落于他高挺的鼻梁上,猶如給他渡了層淡淡的圣光。 而他只朝她拱了拱手,便徑直從她身側走過,那樣有禮有節,不卑不亢。 或許是那時意境正好,又或許是被那張俊臉所惑,總之故事最終落于俗套,林嬋對他動了心。 林家小小姐自幼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模樣有家世也有,便是在京都這樣的美女如云的地帶,身后也依舊跟著一大堆追捧之人,這她還是頭一回放下身段去追捧別人。 可萬萬沒想到,就這么一回竟還以落敗告終,在她再三示好下,姬崇望那顆心依舊巋然不動,林嬋甚至都懷疑這人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直到后來才發現,姬崇望并非鐵石心腸,他不過是早早有了心上人,甚至口頭定下了婚約。 那個女子叫尤黛月,是繁安縣上一個頂頂有名的舞姬,雖身陷風塵,卻不肯以身侍人,傲骨可嘉。 姬崇望在接連兩次因拿不出銀子疏通關系而誤了考試,垂頭喪氣地去了樂坊飲酒,喝得酩酊大醉,欲要放棄時,是尤黛月鼓舞了他。 后來,也是她掏光了那么多年攢的銀子,供他進京趕考。 最后在繁安縣的那段時日,他去聽尤黛月彈琴、看她跳舞,也在她受人言語調戲時替她出頭,小心安慰,可以說,姬崇望所有溫柔耐心大抵都在那個時候給了尤黛月,而尤黛月也伴他漫漫長夜,挑燈夜讀。 可謂心意相通,郎情妾意。 姬崇望發誓,來日功成名就,定替她贖身解她囹圄,風風光光娶她進門。 林嬋實在無法理解這種相識于微末的情誼,她匪夷所思,只覺得姬崇望瘋了。 按林父的話說,姬崇望將來必定大有所為,尊官厚祿,怎能娶個舞姬當夫人,那豈不令全京恥笑? 恥笑是小,影響仕途可就事大了。 可約莫是尚未入仕,哪怕林嬋將其中厲害關系揉碎掰開了放在他面前,他也沒有半點松動,只覺得入朝為官,看的是實力,是政績,至于他娶什么人,并不會影響分毫。 林嬋惱了。 她開始央著林父在姬崇望的學業上動手腳、阻他科考之路,以斷他前程逼迫他舍了那舞姬來娶她,畢竟像姬崇望這般滿腔抱負的窮書生,仕途當是比命重要的。 林嬋沒覺得這么做有什么不對,最后如愿以償地嫁了,而姬崇望也果真如林父所言,一路平步青云,扶搖直上。 隨著時日漸漸,夫妻兩人也冰釋前嫌,過了一段你儂我儂琴瑟和鳴的日子,只是彼時林嬋不知,經過林父那一遭,姬崇望已深諳官場之道,對她好,不過也是別有所圖罷了。 林嬋身陷在姬崇望編織的溫柔假意里,或說她身陷在自己的臆想里,因此低估了姬崇望對尤黛月的情誼。 他仍與尤黛月藕斷絲連——不,不止是藕斷絲連。 姬崇望替尤黛月贖了身,將她安置在繁安縣的一個小莊子里,瞞著尤黛月自己已娶妻的消息,與她拜堂成親,除了那一紙文書,什么都有了。 他們以夫妻之名,行夫妻之事。 可人心易變,初心難守。 又或說,姬崇望可以為了仕途放棄尤黛月一次,就勢必會有第二次。隨著姬崇望仕途愈走愈順,野心也就愈發膨脹,心中留給情情愛愛的余地也就愈來愈小,而時下百官受御史監察,一旦擢升到某個位置,每一個落在旁人手里的把柄,都能將他置于萬劫不復之地。 尤黛月,就成了他有可能被旁人拿捏住的把柄。 于是漸漸地,他不再找尤黛月,而尤黛月還當他仍在準備科考,也懂事地不去煩擾他。 姬崇望不知道的是,尤黛月有了身孕。 直到林嬋察覺了一切,找到尤黛月對峙,方知她已然有了五個月的身子,只是擔心姬崇望因此分心誤了考試才一直瞞著??珊们刹磺傻氖?,林嬋也有了身孕,卻是最不穩定的頭三個月。 兩個女人都是崩潰的,但是林嬋因此小產了。 大夫來看過,說林嬋傷了底子,往后再難有孕,這么一來,尤黛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而然成了林嬋眼里的罪魁禍首,林嬋恨不得殺了她們以泄憤! 可想到往后府里必定會進幾個姨娘,屆時妾室開枝散葉,而唯她膝下無子……于是再三思忖后,她虎視眈眈盯住了尤黛月的肚子。 她要尤黛月的孩子! 林嬋請了個穩婆伺候尤黛月,說是伺候,實則是看牢她,直到她誕下這個孩子。 那是個大雪紛飛的冬日,嬰兒啼哭聲墜地之時,整個院子便起了火,只留那個剛產女的尤黛月和穩婆在火海里掙扎。 林嬋后來才發現,姬崇望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心。 他愛尤黛月,卻在發覺尤黛月成為他仕途路上的絆腳石時,可以眼都不眨地一把火燒死這個剛給他生了孩子的女人。 果斷冷酷到令當時也巴不得尤黛月去死的林嬋都心驚。 只是誰也沒想到,穩婆竟對尤黛月動了惻隱之心,可憐她剛誕下的孩子就要被人奪走,故而瞞下了那一胎誕下的是對孿生姐妹! 她只將大的那個抱給了林嬋! 偏偏那場火沒有燒死尤黛月,也沒有燒死另一個孩子,一直到九年前尤黛月死了,那個孩子才依照生母遺言,找上了姬家。 她當真與姬玉瑤長得一模一樣,尤黛月給她起了名字,叫姬玉落。 林嬋傻眼了,而姬崇望表面平靜,內心卻也很難不慌。 顯而易見,沒有人歡迎她的到來。 那時朝中局勢動蕩,姬崇望正處于水深火熱之際,試想憑空出現個與長女生得一模一樣的孩子,朝中那些個豺狼虎豹嗅覺靈敏,無論找什么借口,也勢必惹得一身sao。 而這種事,又哪里經得起查? 況且,八歲大的孩子什么都知道,放在身邊就是隱患。 于是,那個孩子悄悄地來,又被悄悄地送走。 可林嬋實在恨透了尤黛月,這么多年,她始終為失去的第一個孩子感到痛心,即便后來幸運地懷上了姬嫻與,也彌補不了那時的缺憾。 她只能去折磨尤黛月的女兒來獲得慰藉,所以這些年,姬玉瑤在府里的日子從來不好過,可眼前這個與姬玉瑤生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性子卻還不如姬玉瑤討喜,林嬋不過是上手拽了她一把,竟叫她一口咬在手背,險些連皮帶rou地撕咬下來! 林嬋一怒之下,于是將她丟進了行車路過的千芳閣,叫她與她母親一樣的命!一樣下作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