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楠笑了笑：“那時候你也是膽子大，就一個人……”

    話沒說完，兜里手機響了。

    見是男朋友的來電，唐楠手指一劃很快接通，蹦跶到陽臺窗邊聊天。

    顧遙知看了她一眼，抿唇笑了下，回到臥室拿了套睡衣，進了浴室。

    喝酒后頭暈乎乎的，洗了熱水澡被熱氣蒸騰一番，感覺舒服了很多。

    顧遙知拿毛巾擦了幾下頭發，站在鏡子前，把頭發吹干。

    盯著鏡子里的自己。

    沒化妝，素淡的面孔有幾分少女時期的樣子，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剛才唐楠聊起的那件事。

    那是在學校校慶之前，放學后顧遙知跟唐楠因為排練節目走的晚，從學校出來經過一個無尾巷子，有男生說說笑笑的聲音從那個方向傳來，偶爾夾雜著幾句臟話。

    她不經意往那個方向瞥了眼，腳步不自覺地頓住。

    巷口那里，幾個男生站在墻邊，齊齊看向一個坐在地面上的男生。

    日落時分光線昏暗，從她的角度看過去，看不清那個男生的正臉，他耷拉著腦袋，衛衣帽子遮住側臉，弓著身子靠墻，一條腿支起，胳膊搭在膝蓋上。

    那條胳膊的袖子挽到了臂彎，手臂上有些紅腫，像是擦傷，因為男生膚色白皙，紅色的痕跡看起來尤為明顯。

    這時顧遙知看見，其中一個打頭站著的男生忽地走近那人一步，彎下腰，邊笑邊拿手去拍那人肩膀。

    唐楠注意到她愣著不走，轉頭問，“你干嘛呢？”

    顧遙知眼睛定在巷口方向，“那邊好像有人被欺負了?！?/br>
    唐楠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還沒看清，顧遙知突然抓住她胳膊，回頭對她說：“唐唐，你回學校去叫保安過來?！?/br>
    “??？”唐楠沒反應過來。

    “快去呀！”顧遙知催促著推她。

    唐楠忙答應著：“哦哦，好?！?/br>
    等唐楠的身影跑開，顧遙知低頭，視線在路邊的草叢里掃了一圈，找到一根不太粗的木棍子，她過去撿起來握在手里，緊抿了下唇，抬腳往那條巷子的方向走去。

    “在干什么！”顧遙知天生溫軟的聲線，即使呵斥也顯得沒什么力度。

    那個拍人的男生還在笑，聽見這聲，下意識直起腰看過去。

    顧遙知趁對方怔愣的空隙，迅速兩步上前，擋在那個被欺負的男生身前，下一秒，把手里已經脫下來的校服一下子蓋在男生頭上，低下身安撫他：“你別害怕，我同學已經去叫人了，這里我先幫你擋一下，一會就沒事兒了?！?/br>
    而后她轉過身，背脊挺得筆直，盯著眼前幾個看起來明顯怔住，呆呆愣愣的男生，提起手里的棍子，“都讓開些，不然我不客氣了?！?/br>
    她視線對上面前最近的那個男生時，認出了是學校隔壁班的同學，她看著他道：“在學校附近欺負人，被老師發現是要被記過叫家長的，你們最好住手！”

    “那個，不是……”隔壁班男同學眼睛睜得圓溜溜，指了指自己，又指向頭被校服蒙的嚴嚴實實的人，欲言又止。

    這時，身后傳來一道沉澈的嗓音，隔著一層衣服，聽起來多了一股悶感。

    “我說?！?/br>
    顧遙知回頭的瞬間，見地上的人像是要拿開衣服，她下意識蹲下來，按住衣服，“別怕，等他們走了再拿下來?！?/br>
    男生扯衣服的動作頓了下，接著稍一用力，校服被他從頭上拽了下來。

    他的臉暴露在眼前。

    漆黑的眉眼是一貫的冷淡，在對上她的視線后，看了她幾秒，似笑非笑地說：“還真是有新意啊?！?/br>
    顧遙知在認出裴池后，意外一瞬，幾乎沒聽見他的那句饒有意味的調侃。

    只覺得。

    這樣驕傲的男生竟然被人這么給欺負了。

    恐怕心里是難以接受的……

    顧遙知的同情心在此刻涌了出來。

    盡量維護著他的自尊心，聲音放輕地問：“你怎么樣？”

    話音落下，她看見男生淡勾的唇角漸漸斂起，一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他的眼皮很薄，眼尾的線條清雋好看，眸子如黑曜石般深邃，看不出在想什么。

    “你沒事吧？”見他沒反應，她又問了聲。

    沉默幾秒。

    男生動了動唇，“沒事?！?/br>
    聞言，顧遙知松了口氣。

    還想再說點什么，背后卻不期然地傳來一陣笑聲，像是覺得極為好笑，聲音有些夸張。

    “哈哈哈哈哈，裴池，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也太丟人了！哈哈哈哈哈??！”

    “被一個女孩子保護，還，還蓋住了腦袋！啊哈哈哈哈哈?。?！”

    顧遙知被身后的動靜嚇了一跳，轉頭看了眼笑得捂著肚子的隔壁班男同學，一旁的兩個男生也在笑，但似乎有所收斂，她一時茫然，忍不住問：“……怎么回事？”

    話音落下，裴池忽地開口，“我還想問怎么回事?！?/br>
    顧遙知回過頭。

    裴池從墻邊稍坐起身，朝她靠近了些，她還蹲在他身前，此時，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

    鼻尖里隨之嗅到一股干凈的淡淡的草木香，還摻雜著類似于醫用酒精的味道。

    男生睫毛稍垂，漆黑的眸子打量著她，抬了抬眉，“我看起來，就那么像被欺負的？”

    顧遙知：“……”

    裴池視線掃過她的臉，又一低，抬手拿過她握在手里的木棍，擱在一旁地面。

    隨著這個動作，顧遙知看見靠里側的地面上躺著一個黑綠色的摩托車頭盔，上面沾了些灰土。

    她抬眼間，又注意到裴池手臂上的傷口，明顯是被處理過的。

    在她即將意識到了什么時，隔壁班男同學的笑聲又繼續：“你說你，下賽道練個車，被只鳥撞了頭盔，倒霉衰的摔了個車也就算了，現在又碰見這一出！哈哈哈，真有意思！”

    “……”

    “許皓天，你能消停會兒？”裴池聲音帶上了點不耐。

    顧遙知看了一眼裴池，他的視線一挪，又再次落在她身上，像在等她的回答。

    與此同時，她摸不清楚，是否還有因她這烏龍的行為，讓他陷入了被同學嘲笑的難堪境地，而在等著她解釋。

    亦或者，是道歉。

    她慢慢移開眼，站起身，輕咳了聲，“我是來幫你的?！?/br>
    裴池手撐了下地面，也站起來，因為身高的差異，莫名讓顧遙知有了幾分壓迫感。

    男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咸不淡：“然后呢？”

    從他的語氣，顧遙知聽出了那么點兒想要找她算賬的意思。

    雖然她沒做錯，可她不了解裴池，也不確定他是不是一個會講道理的人，情況就擺在眼前，最終的結果，是她害他當眾丟了面子。

    “然后……”顧遙知沒看男生，見自己校服還在他手里，她伸手輕輕扯回來，抱在懷里，低聲道：“你沒事，不就好了?！?/br>
    “那我先走了?！闭f話間顧遙知迅速轉過身，剛抬腳，就被男生捏住后脖領衣角給拎了回來。

    裴池笑了聲，把人往自己這邊提了提，“你跑什么？”

    第11章 約見

    “……”

    “沒跑?！鳖欉b知試圖用言語，讓他記著自己是來好心幫忙的，“我這是見你沒事兒，就放心走了?！?/br>
    話音落下，身前的男生一時沒吭聲，她等了會兒，覺得奇怪，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時巷口外，唐楠急匆匆地領著學校里的兩個保安跑過來，顧遙知把情況解釋過后，許皓天又十分自來熟，欠欠地去跟唐楠仔仔細細地講了一遍，期間笑聲不斷。

    從巷口出來時，裴池幾步走到她身側，忽地伸手用指骨敲了下她的腦袋。

    顧遙知莫名抬起頭。

    裴池單手插兜，一身黑色運動服穿得挺拔利落，還有點酷。四目相對，他視線又移開，抬手輕撓了下鼻尖，懶懶道：“剛才，謝了?！?/br>
    顧遙知眨了下眼，被這未預料到的道謝弄得反應慢了半拍。

    半響，才回了句，“不客氣?！?/br>
    ……

    浴室門外幾聲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

    “顧顧，你洗好了嗎，我急，要上個廁所?！?/br>
    “好了?！鳖欉b知放下吹風筒，出了浴室。

    回到房間里，還沒有困意。

    顧遙知拉開床頭柜抽屜，拿出畫展的合同資料，翻看了幾頁，發現一些問題。

    她拿起手機給周夏發了條信息。

    —

    回去的路上，許皓天半路折回，讓司機開到一個高級公寓，上到某個樓層，噹噹敲門。

    門打開，裴池穿著一件半袖，下面是條運動長褲，脖子上搭了條毛巾，頭發濕漉漉的，像是剛洗完澡，一見來人，愛搭不理道：“你來干什么？”

    許皓天跟著他身后進了屋，意味深長地說：“我來跟你匯報下，人我給你送回家了，你放心吧?！?/br>
    裴池走到流理臺，倒了杯冰水，喝下幾口，瞥了他一眼，“說人話?！?/br>
    許皓天嘖了聲，“你少裝！”

    “你這家伙什么時候關心過我回不回家？我就是睡大街上，你都得讓我別擋著路，今天怎么回事？”

    “我就不能問一句？”裴池去到沙發那邊坐下，隨手摸起手機，劃拉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