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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好好的,朝堂才不會亂,大盛朝堂不亂,沒有內斗,才能使外族有所忌憚,如此才能保百姓太平。 今兒個午時剛過,她為了躲開柳氏的「閑聊午茶會」,不得不以清泉谷捎來消息、有事相托的藉口溜出門避禍,獨自一個在大街上漫無目的晃悠。 此際她邊走著,腦中一幕幕若走馬燈,無數念頭涌上。 這一次出清泉谷回到右相府,府中調了兩名貼身伺候的丫頭過來,果然還是瑞春和碧穗。 她連兩丫頭的事也不得不仔細思慮,暗忖著,若瑞春和碧穗的姻緣如同上一世那樣,得在西關才能遇到有緣人,那這一世等到她再次離開帝都,是否還要將她倆帶走? 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盡管重活一世,她依舊沉吟琢磨。 前方不遠處的街心忽起sao動! 她頓住腳步,揚睫看去,就見一龐然大物似一道黑旋風般狂襲過來,將大街兩旁的攤頭掃了個亂七八糟,行人慌急閃避,驚呼和詛咒聲不絕於耳。 那是匹毛色黑亮的駿馬,也不知如何驚著了,竟在熱鬧大街上橫沖直撞! 「小心!」李明沁正要退避,眼角余光忽見一名六、七歲模樣的小姑娘手持紮花風車,被驚著似愣杵在街心。 李明沁反身撲上,抱住孩子順勢滾地打了兩圈,同時間她聽到馬匹高亢的嘶鳴聲,刺得人耳鼓發痛,隨即頭頂上一陣疾勁風勢掃過。 她抬頭回望,那作亂的巨獸就停在跟前,前腳巨蹄離她僅一步之距,剛剛頭頂上那一陣勁風想來是駿馬高揚的雙蹄朝她落下所帶動。 千鈞一發間,有人躍上馬背,此匹巨獸無鞍無轡,來者猶若天降神兵,竟徒手揪著馬鬃生生將這發狂的畜生控制住。 馬匹雖被控下,四蹄仍不安分地在原處跺踏,大馬頭亦不安地輕甩,鼻息粗嘎不已。 她望著馬背上那人,背著光的身影高大魁梧,頭發隨意紮成一大把,鬢角微卷著幾縷…… 尚未看仔細對方的五官模樣,她鼻中發酸,喉頭繃起,早把這再熟悉不過的人認岀。 封勁野,她家大王……噢,不,這一世他不是她家的,他……他…… 等等!驚馬? 見他當街露這麼一手,有什麼迅速從她腦海中掠過,是他曾經同她提及的。 李明沁臉色一變再變,思緒在短短瞬間輾轉回繞,靈光乍現—— 他確實說過關於「驚馬」一事。 那時他將她摟在懐里,面前擺著的是常置在昭陽王府大廳里的那組巨大沙盤,他正在跟她講述一場歷史上記載的戰役,邊利用沙盤演練,令她邊聽邊看、輕易能懂,然後還提到兵不厭詐等等策略,話題就連到「驚馬」。 他說自己還是個小兵時,曾憑藉一股孤勇單獨潛進敵方陣營。 當時他誰也不對盤,就挑幾座馬瘢里的戰馬下刀子,潛伏一整夜,暗暗使了手腳,隔日,那些馬匹便發起狂性。 記得他還笑問她,獸類感知靈敏,一匹作狂的馬能「帶壞」一整群,那幾大群發狂的馬最後能「帶壞」多少匹同類? 答案是,整個敵營的戰馬。 「這是本王的養馬師父傳授給我的絕技,當初想拜師學這一門功夫,不僅費盡本王九牛二虎之力,還把每月微薄的軍餉全貢獻出去,就為了買酒討師父歡心.......阿沁知曉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師父也是連拜好多個,年歲小小什麼都想學,再難的都愿學,我這位養馬師父貪杯,我就投其所好,可惜養馬師父當時年歲已高,若能活到現下,本王天天供他老人家瓊漿玉釀,任他喝個痛快?!?/br> 說這話時,他收攏臂膀將她擁緊,下顎蹭著她的額際,讓她煙首微抬就能覷見他眉目間有著得意之色,有著緬懷之情,有著因懷念過往的什麼才流露出的淡暖笑容。 他「驚馬」、「馴馬」之技有多強,上一世的她未曾親眼見識,但今日她是當街狠狠體會了一把,然後……思緒就暴動了! 她想到二伯父因驚馬意外弄斷雙腿,那是記憶中不曾發生之事,重生的這一世卻活生生上演。 是那雷同的論調,一匹瘋馬能瘋掉一群馬,那一群瘋馬能瘋掉多少馬? 當時京畿九門司的大馬廐內,一染十、十染數十,最終所有馬匹全躁動瘋魔,這……可是他的手筆? 如若是他,他對李惠彥下手,那總得有個下手的理由,加上他在西關對上碩紇虎狼大軍的戰略應對,上一世他贏得艱辛無比,這一世的他贏得如此漂亮,保全無數兵力以及邊關百姓的身家性命。 此際她一顆心抖得快要震破胸房,腦子里僅有一個念頭——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跟她是一樣的,前世已死,今世重生? 他重生而來,故能提早布局戰事,深知如何趨吉避兇,防范於未然,是敵是友他目標明確,一擊中的。 會是這樣嗎?如她所想的這般? 那他、他仍然記得她,沒忘記他倆的夫妻情緣,是嗎? 李明沁腦海中百轉千回,一時間忘記懷里還護著一個女娃兒,忘記人就在街心上,忘記周遭所有人。 她瞬也不瞬仰望馬背上的男人,烈馬終於被馴服,隨角度改變,溫煦春光從斜里灑落他半身,她終能清楚看到那張剛毅面龐,對上他的目光。 他居高臨下掃視,似在確認仆倒在地的她有無緊要,與她四目相交後便淡淡挪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