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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卻有失察之罪……” “臣今日前來,便是要稟告皇上這一事宜,臣等雖是失察但卻也是受人蒙蔽的!這近日……靳輔大人……”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一時整個南書房都亂得不行,本就一肚子火氣的玄燁聽了這亂糟糟的回話,直接便拍了桌子。 “有完沒完?你二人是今日剛中了狀元登科是嗎?就激動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是嗎?若是能說就好好說,若是不能說就趕快滾回去!別以為你們說著臣有錯,臣有錯的,朕就不知道你們兩個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用心良苦??!兩位老大人!” 皇帝這話說得三分諷刺,七分事實,明明聽起來像是赤|裸|裸的在諷刺兩位大人為了幫大阿哥與太子解圍狼狽為jian,可事實明面上卻還偏偏讓他二人無可反駁。 一時,南書房安靜的著實有些嚇人。 一直站在一旁等著、尊崇著兩位朝中重臣先說話的李晉卿,直到此時這長久無話的寂靜里方才等到了機會開口。 “臣有話說!” “你?你這時候跑來又橫插一杠,裹得什么亂?”皇帝見他三人一同前來,自然是想當然的覺得李晉卿也上了這條賊船,若非如此哪里會這么湊巧偏偏都趕在這個時候非要來見他不可。 又不是什么邊關急報,這災荒一事自打科爾沁貝勒從草原來時他便是知道了的,后頭沒了下文他原以為也是朝中撥了款項賑災是控制住了的??扇缃窨磥怼@災情不但沒有控制住,反而愈演愈烈了。 這樣想來,下面人一直瞞著不報無外乎就是一怕擔責任,二怕細查那些賑災的款項都進了哪些人的口袋里。 明珠與索額圖這些都是朝中老臣、重臣,如今東窗事發有人來求他們辦事情也是再正常不過的。這二人用著能辦好事情,用著能解決事情,他倒也不要求他兩個八旗子弟、世代勛貴的,非要如海瑞一般清廉且剛正不阿。 可李晉卿卻是萬萬不應該與他們混到一起的人,不待皇帝再次追問李晉卿便主動開了口。 “萬歲爺,我雖不明白您提點兩位大人說的話……到底是個什么意思,但臣今日這樣晚前來也確實為得是與兩位大人所奏同一事情?!崩顣x卿說著還不忘從袖子從鬧出一疊宣紙。 玄燁原本心中就煩躁不已,又惦念著大阿哥還在皇祖母宮里驚擾了皇祖母,神思便是越發的不安寧。哪里有功夫一遍又一遍的看他們這些,換湯不換藥的奏折。 因此只直接抬手說道:“有話就說,也不必呈上什么奏折了。朕倒要看看你們今日一個個的都能說出什么花兒來!” 李晉卿也不著急,只是緩緩打開手中的宣紙轉向梁九功,梁九功見狀極有眼色的接過來,捧著才看了一眼人便懵住了。 這是幾個意思?這呈上來的不是奏折,倒是幾只大小不一的蝗蟲! “李大人……” “還請梁公公費心,代李某呈于萬歲爺面前!” 說著李晉卿也一同走上前,將那包宣紙展開的更平穩些。 “萬歲爺請看,這是我與劉清徽今日去京郊鋤地所發現的大小蝗蟲共有四五只?!?/br> 玄燁倒也并不嫌棄,只湊上前去仔細端詳了一番方才抬頭問道:“所以呢?這區區幾只蝗蟲倒還不至于讓北京的農田也成災了?” 李晉卿擼起袖子,直接上手拿起桌案前的毛筆,一手用毛筆扒拉著宣紙上的蝗蟲一邊淡淡說道:“萬歲爺您請看,此蝗蟲乃是我們今日所捕的本地蝗蟲,各個頭大肥碩吃得是腦滿腸肥的,一看便知道是吃飽了來的不曾餓著。再看看這一只是從蒙古來的……又瘦又小,是卯足了勁兒要飽餐一頓卻被劉清徽這孩子逮了個正著?!?/br> 玄燁皺著眉頭,靠在了軟墊上,有些好笑的問道:“你怕不是在與朕說笑,你向來是只知道讀書的料子,怎么?本地的蝗蟲與蒙古來的蝗蟲你都能分得清了?真是個書呆子,你知道這蒙古草原到北京有多遠嗎?說笑呢!” 李晉卿看著皇帝那并不相信,十分輕慢的態度,更是著急的說道:“臣此話不敢有假,臣雖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書生,但靳輔大人與那小兒劉清徽卻不是!再有那田埂之上,祖祖輩輩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們也不是!我一人說話您或許不信,那些人說得話您也還是不相信的嗎?” 說罷李晉卿直接撩了前襟便就跪了下來,他面色十分難看一雙眼睛甚至已經熬出了血絲。 “臣一刻也不敢欺瞞圣上,臣之所以連夜入宮并不是臣等不得明日,而是那些京郊百姓與那千千萬萬的流民等不得明日了!”李晉卿說罷脆生生的就磕了一個響頭。 他直視著玄燁的目光,毫不畏懼的痛快直言:“臣敢斷言蒙古蝗蟲而導致的災荒一事遠比想象中的要嚴重千倍、萬倍,那災情根本就沒有得到有效的控制,但底下的人卻沒有一個敢往上報。其中原因無非是那老一套,不是哪位大人壓下了賑災的糧食,貪污了賑災的銀兩,就是一個個做事不力還罔顧國法?!?/br> “你站起來回話!”玄燁看著他滿腔憤怒,這才反應過來李晉卿今日前來當真不是做什么狼狽為jian的惡事來了,而是真真切切的為了這蒙古的災荒。 可李晉卿仍舊跪在原地無動于衷,一雙眼睛甚至要滴出血來一般,一字一句的說道:“更為嚴重的事情是……萬歲爺,那蝗蟲沒在蒙古吃飽,沒在沿途的保定與河間吃飽,這眼瞧著就是要奔著咱們這京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