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的青云路(科舉) 第154節
“你不要想太多,自然是為了我自己?!?/br> 于景山半瞇著雙眸,思緒飄到很遠的回憶,等他再回神時,已經過去好一會兒,“如今朝中,并沒有適合的人去永平城,我說這些,是讓你提前有個準備?!?/br> 江云康雖在孝期,但朝廷有需要,皇上還是可以下旨調他去邊境。 按照于景山說的這些話,江云康確實很有可能會去永平城。 但是他不知道,為什么于景山這會要和他說這些。 “你不用這般打量我,我與你說起來,沒什么深仇大恨,犯不著費心費力來害你?!庇诰吧筋D了頓,“你……你肯定知道我的情況,父親被貶,長兄去世,如今于家就指望我?!?/br> “身上的擔子重了,人也就懂事一些。我和你說這些,只有一個請求,等你再去永平城時,能否帶上我?”在槐縣待上十年,也不如去永平城一年的機遇多,于景山想要干實事,拿功績。 第151章 說完請求后, 于景山就微微低下頭。 從家族落敗后,他還沒求過誰,現在還是頭一回。 江云康看于景山耳垂都紅了, 低聲嘆氣道,“于景山,且不說皇上的旨意還沒到槐縣。就是到了, 我也不能帶你去永平城?!?/br> “你今日與我說的這些,用不了多久, 便會有其他人與我說。你能提前知道,說明你于家還有一些底子在?!?/br> 看于景山抬頭皺眉, 江云康又道,“皇上明顯要打壓于家,我卻上折子帶你去永平城,不僅害了我自己,也會害了你。這個時候出頭,對你可沒好處?!?/br> “你一沒功績,二沒資歷, 才剛到槐縣不久便調任,這讓人怎么看?” 通過方才的交談, 江云康便知道于景山變了許多。 不過這也正常,家逢巨變,自然會有所改變。 目前看來, 于景山倒是比以前要好。 “那你說, 我要如何?”于景山握緊拳頭。 好不容易在會試有個好名次,殿試明明也不錯, 卻被皇上壓到后面去。雖說現在有個一官半職, 說起來是皇上開恩, 但懂的人都知道皇上這是看不上他。 現在看著能有個機會,他是想把握住,可江云康卻說他不是時機。 “你父親久經官場,你不懂,難道他沒和你說嗎?”江云康問,“皇上之所以會打壓于家,那是朝局不穩定,他怕你們于家也生事。都說亂世容易出能臣,但對你們于家并不適用?!?/br> “皇上需要人才,你要真想出頭,便先蟄伏兩年。就算在槐縣沒什么功績,但也不會有過錯。等沒了施家那些煩惱,皇上對你們于家,自然也就不會那么忌憚。你現在要做的,不是爭強好勝拿功績,而是先改變皇上對你的態度?!?/br> 當官的人得不到皇上的賞識,必然走不了太遠。 該說的都說了,江云康往前坐了一點,“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于景山搖搖頭,“以前我總想和你比,覺得你一個……”本想說庶子,但覺得說出來帶了輕蔑的意思,便改口道,“覺得你不應該比我好,現在看來,你確實比我好太多?!?/br> “讀書不是做官,做官不僅講才學本事,還有為人處世的道理?!苯瓶灯鹕淼?,“于景山,你要上進是好事,不過別太cao之過急。來日指不定,我們還有同朝為官的時候,就看我們各自的本事了?!?/br> 他和于景山,始終算不上朋友,就算這會坐在這里交談,也不代表他們關系好一點。只是說,不是仇敵。 于景山看江云康站起來,知道江云康沒其他話要說,識趣地起身告辭。 等于景山走后,林姝才從屏風后出來。 她眉心輕蹙,“三爺,方才于大人說的,能成真嗎?” “不一定?!苯瓶狄舱f不清楚,“得看時局如何才知道,不到萬不得已,皇上不會用我的?!?/br> “我這就修書一封,送去給新余給白大哥,問問到底怎么回事?!?/br> 施家確實是個麻煩,一直小動作不斷,皇上還得秉著仁義不動施家。 拿不到施家的大錯處,皇上就不能處置施家。 最開始聽到皇上讓施華池去新余時,江云康還很驚訝,覺得以皇上的圣明,不應該犯這種錯誤。 但仔細想想后,便懂皇上的用意了。 明面上,皇上是重用施華池,實際卻是等著施華池犯錯。 只要抓住施華池的錯處,皇上這才能發落施家。 沒了施家這個上躥下跳的小丑,賢王幼子便成不了大事,到時候找個遠一點的封地打發了便是。 這么一想,江云康不由佩服,就是不知道,這個計策,是皇上自己想的,還是別人給皇上的主意。 與此同時,宮中正是吵得激烈。 因為永平城的折子又送來了,說北狄集結了不少兵力在亳州等地,而且過去一年里,北狄新設碼頭。根據探子的消息,北狄也好像有火炮。 北狄集結兵力,還不足以讓皇上等人擔憂,最重要的是,探子說北狄好像有火炮。 好幾場戰役里,歷朝都是靠火炮取勝,如果北狄也有火炮,那之后的戰還怎么打? 而且北狄有火炮,說明新余和臨興關有北狄細作。 多種事情撲面而來,讓皇上和朝臣們一起焦慮。 “行了,你們爭吵那么多,到現在也沒一個有用的話?!被噬洗笊衽?,“平日里只會說點好聽話,但朕現在要的是能實際有用的主意,而不是在這里聽你們爭論!” “皇上息怒?!币槐姶蟪技娂姽蛳?。 “息怒?你們各個自詡博學多才,你們得拿個主意出來,朕才能息怒??!”皇上扶額嘆氣,心累到沒力氣多言。 這時,忽然有人小小聲道,“其實皇上,要不然我們退出永平城,也是可以的。過去百年都給了他們,現在給北狄也沒啥事。而且這些年,永平城拖著新余等地發展,也是個累贅?!?/br> 這話一出,眾人齊齊看去,見說話的是孫哲,好些人都屏息靜氣,心想這個孫哲要倒霉了。 “你要朕讓出永平城?” 皇上憤怒起身,怒斥道,“當初為了攻打永平城,你可知道多少將士犧牲?又可知徐放等人受了多少傷?就是賀之洲,現在還被舊傷影響,時??人?。你卻讓朕退出永平城,不戰而退,是你窩囊,還是要朕去當個窩囊廢?” 孫哲只是想提議一下,沒料到皇上會是這個態度,顫抖著說不敢,“皇上息怒,微臣沒有這個意思?!?/br> “朕覺得你就有這個意思呢。像你這種慫貨,也不用在朕跟前晃悠了,摘去烏紗帽,流放海南,永世不許回京城!”皇上怒道。 會有一個孫哲這樣說,必定還有其他人這樣想,皇上得殺雞儆猴,拿孫哲出來坐筏子,讓其他人不敢再往這里想。 能攻下永平城,那是名垂青史的好事。 不論如何,皇上都不許永平城不戰而退! 孫哲被拉下去后,剩下的朝臣,便都懂皇上的心思。 皇上這是,要堅守永平城到底。 文渝跪在左側,他微微直起一點上半身,“皇上,當初能攻下永平城,已是不易。既然我們跨過余江,就沒有再主動退回來的道理?!?/br> 他剛說出這句話,便得到皇上的肯定,又繼續道,“朝中既然無人可去永平城,不如啟用江云康。先有國,才有家,國家大義跟前,還請皇上考慮一二?!?/br> 說到江云康,好些人都皺眉。 大部分人不敢言,張閣老沒好氣道,“江云康守孝還未滿一年,如何能去永平城?真要讓江云康去永平城,豈不是不孝之人?朝中臣子那么多,何至于非要用到江云康?” “那么請問,張閣老覺得誰適合去永平城呢?”文渝一句反問,讓對方立馬啞口。 當初三郎要守孝,他嘴上沒敢多說,但心里覺得十分可惜。那承安候偏心又狹隘,對三郎不管不問,現在卻要因為他而誤了前程。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文渝覺得虧得慌。 沒人能接上文渝的話,朝臣們便看向皇上,等皇上開口回復。 皇上之前就想過這個事,不過現在并不能點江云康去永平城,他往堂下瞄了一眼,視線落在方才反駁文渝的那人身上,“張愛卿的長子頗有才干,也過而立之年,去年南下治水有功,如今就讓他先去永平城吧。你說得對,百善孝為先,還沒到萬不得已時,不可壞了別人的孝道?!?/br> 張家也是世家舊臣里的一個,張閣老是那迂腐中的迂腐,什么“讀書高”、“武將臭”等話語,便是張閣老最主張的事。 皇上開口點到張閣老的長子,張閣老一張老臉頓時僵住。 他家兒子哪算什么治水有功,那都是他花了心思,做給別人看,是他幫兒子做的功績。 “張愛卿,你不說話,朕就當你同意了?!辈坏葟堥w老再開口,皇上立馬讓人去擬定圣旨,讓張家長子立馬前往永平城上任。 張閣老這才反應過來,想要張口時,卻被身邊的同僚按住手背,搖頭示意不要多言。 皇上不是先帝那般好說話,如今皇上擺明了要守永平城,這也沒錯,朝臣也沒話反駁。 但朝中能鎮住永平城的,真有點本事又不怕死的,也確實只有江云康。 不想和孫哲一樣被流放,這會就不能再多言。 張閣老一口氣就快喘不上來,自己兒子什么樣,他心中清楚,就算不想承認也不行,當個太平地方的太守可以,絕對沒本事鎮住永平城。 皇上這是拿他開刀,用來震懾其他朝臣。 一行人退出去后,皇上則是長吁一聲,叫來身邊的內侍問,“江云康在槐縣,如何了?” “聽說日子過得很簡單,也不見他與人聯系?!眱仁痰?。 “他倒是躲了個清閑,都怪那個承安候??!”皇上心中有氣,朝中好些人,和他還不是一條心,正是缺人用的時候,卻偏偏……哎。 “罷了,不多說這個,你去讓人,把永平城的情況和江云康說一聲。去的理由,就說朕記掛他,派人送點賞賜去?!被噬蠞M臉疲憊,只希望快點有人能幫忙把永平的禍事給平定。 宮里的皇上在嘆氣,江云康則是先收到白輕舟的信。 白輕舟信上說,施華池到了新余后,立馬去了鹽井,把施家的人安插到鹽井去。再要安排人去羅家和造火炮地方,被賀之洲給擋住了。但就光鹽井那里,施華池已經偷了不少細鹽。 白輕舟寫信給江云康,是想向江云康要個主意,到底是再放任一段時間,還是現在就上折子參施華池。 江云康的第一封信剛送出去,白輕舟肯定還沒收到,他便又寫了一封送去。 偷點細鹽對其他人來說是重罪,但對施華池,皇上還是需要更嚴重的罪名。故而江云康讓白輕舟等一等。 再次派人送信去新余后,江云康把林姝叫到里屋。 “如今朝局不穩,朝中能臣又少,我猜用不了多久,皇上便會派人來槐縣?!苯瓶滴兆×宙氖?,“只是我不能輕易去,畢竟孝道為先。但兩三次后,總是要去永平城的。這次我就不帶上你們了,你與安兒留在槐縣,名義上是待我守孝,但我是不想你們跟我奔波涉險?!?/br> 林姝不舍地道,“此次再去永平,真那么兇險嗎?” 江云康點頭說是的,“太守都能遇刺,可見北狄狼子野心,怕是準備不少時日了。這次打起來,就不光光是一個永平城的問題,而是整個歷朝和北狄的對抗。若是贏了,便能把國土往北推上數百公里。若是輸了,我們不僅要退回余江,還要割地賠城?!?/br> “那你……”林姝面帶猶豫,想說可不可以不去,但話到嘴邊又覺得不恰當。男兒志在四方,她又如何能阻攔。 “那你切記要小心,萬事都要注意,我們娘倆可都等著你回來?!?/br> “娘子放心,我這人最惜命,我會好好回來的?!苯瓶祿ё×宙?,“在槐縣,不會有人找娘子麻煩,等我再回來時,大哥他們的孝期也該過了,到時候咱們分家出來,再一塊回京城?!?/br> 眼下還不知道二房的事如何解決,但不論如何解決,侯府里一大堆的人,還是不如槐縣清凈。 “我都明白的,我會帶著安兒,在這里等你回來?!绷宙吭诮瓶档募绨蛏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