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的青云路(科舉) 第117節
和翁行鑫一起來的幾個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翁行鑫以前的事。 不過翁行鑫現在是恭王跟前的紅人,他們為了巴結翁行鑫,也紛紛出言奚落于景山。 “確實不要臉。如果真要臉面,就不會出來喝成這樣?!?/br> “于景山,你還有沒有骨氣???好歹曾經是世家子弟,現在落魄成這樣,真是不嫌丟人?!?/br> “我要是你,就滾得遠遠地,再也不出現在大家的跟前了?!?/br> …… 幾個人對著于景山嘲諷好半天,地上的于景山還是坐不起來。 翁行鑫看著無趣,抬腳往前走了兩步,經過于景山身邊時,特意踩著于景山的小腿過去,嘴角噙著得意的笑容,大搖大擺地走近臨仙閣。 于景山是真的沒力氣站起來,他雙目猩紅,直到臨仙閣的伙計過來扶他,才踉踉蹌蹌地靠著欄桿。 “于公子,要不要派人送你回去?”小二問。 “不用?!庇诰吧矫碱^緊皺,額頭青紫了一大塊,胳膊肘也流血了。昨晚喝的酒,這會全醒了。 痛打落水狗,他想到這句話。 他現在,就是落水狗,誰看到了都能踩一腳。 “哈哈!” 于景山瘋笑著跑出臨仙閣,世事無常,誰能想到曾經風光無限的于小公子,如今卻成了這幅模樣? 想到翁行鑫的嘲諷,于景山心中不甘,還有憤怒。 “小人得志!”于景山跑到河邊,沖著湖面大喊了一聲。 而這時,文渝和江云帆正好從附近經過,看到了狼狽的于景山。 二人停在不遠處,都在看于景山。 他們都在翰林院做事,加上于景山的緣故,日子久了便走得近一點。今日出來說事,沒想到會在湖邊看到。 文渝搖頭感嘆,“到底是世事無常啊?!?/br> “宦海沉浮,于家得意時太跋扈,這也算是他們的報應?!苯品珜Υ说故怯X得很正常,世家起起伏伏都是尋常事,而且于家確實該倒。 文渝點頭說是,“這個于景山,我有些印象,以前他總是和三郎做對。不過三郎高中時,又送了個金麒麟,倒是讓人費解。大哥,你說……” 沒等文渝說完,就聽到“噗通”一聲,于景山跳進了湖里。 雖然湖面還沒結冰,但十月中的湖水也夠刺骨。 文渝和江云帆小跑過去,剛停下,有看到于景山從湖里爬了出來,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跳下去那一刻,于景山是真想死,但被冰冷的湖水包裹住后,于景山又瞬間清醒。 他覺得不能就這樣死了。于家確實落敗了,可他還年輕,還有許多時間,如果真的就這么死了,豈不是順了翁行鑫那種人的意。 于是,他又從湖里掙扎著爬到岸邊。 抬頭看到文渝和江云帆,于景山的恥辱心又瞬間涌上心頭,轉過身去,想要離開卻發現沒有力氣。 文渝解下披風,放在于景山的邊上,他想說點什么,又覺得自己這會是自作多情,好像不該在這會做好人。不過他還是放下披風,和江云帆轉身離開。 于景山打了個寒顫,才發現文渝和江云帆走了。 看著地上的披風,于景山心情復雜,過了好一會兒,當一股冷風吹來時,他才拿起地上的披風,裹著往家去。 第116章 隨著年關將近, 天也越發冷了。 新余下起第一場雪時,正好是江云康休沐的日子。 站在木窗后,望著院子如楊絮般的雪花, 江云康回頭看了眼坐在軟榻上的妻兒,感嘆道,“今年的雪來的早, 還更大。咱們新余都下了那么大的雪,北邊怕是會更大?!?/br> 從早起到現在, 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功夫,地上就積了一指厚的雪。 林姝看著安兒臨摹字帖, 抬頭望了眼夫君的方向,見安兒也跟著走神轉頭,忙虎著臉道,“你寫你的,等寫完這一夜大字,我就放你出去玩一會?!?/br> 他們還沒帶安兒去拜師,江云康說安兒還小, 先學著認點字便好,不用太繁重的功課。 安兒的小腦袋耷耷地垂著, 見他娘起身,小手一放,往后躺了去, 耍賴道, “不想寫嘛,手疼疼?!?/br> 江云康轉身見兒子在撒嬌, 但林姝板著臉教育兒子, 他跟著道, “每日就一頁的字帖,等你寫完,爹帶你出門上街去?!?/br> 聽到能出門,安兒立馬來了勁,拿好筆,做得端正。 林姝看得無奈,走到江云康身邊后,搖頭嘆氣,“話說安兒懂事時,也很少和林源待一塊,怎就這般相像?” “哈哈,外甥像舅舅,也很正常?!苯瓶狄姲矁赫谡J真寫字,牽住林姝白皙的小手,握在掌中,“待會娘子也一塊出門吧,前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忙活,好不容易有休沐的時間,我們一塊上街走走。采買點菜回來,今日下雪吃銅鍋正好?!?/br> 林姝嬌羞地點點頭,兩人一塊待了會,她才去喊書硯準備馬車。 想到能夠出門,安兒就寫得飛快。 一家人乘馬車出去,經過隔壁時,停下讓書硯進去說一聲,讓張月英晚上過來吃銅鍋。 新余城里經過一年多的修繕,比起江云康剛來時,要好上太多。 今日下雪,街道上人不多。一家人下馬車時,安兒第一眼便看到賣糖葫蘆的,江云康自個不愛吃,便給其他人都買了。 和家人待在一塊時間,是輕松自在的。 比起在承安侯府時的日子,江云康更喜歡這種自己小家庭過日子的感覺,不需要看人臉色,也不用初一十五地給不喜歡的人請安。 想到這個,江云康便想到承安侯的身體,聽說現在也不太好,這就讓人頭疼了。古代父母和祖父母過世,都要守孝,他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可不可能停官守孝。 “三爺怎么嘆氣?”林姝細心,雖然是很輕的一聲,但她還是感受到了。 “沒什么,隨口一嘆而已?!苯瓶岛土宙瓬\笑下,看到前邊有賣牛rou的,想去買幾斤,便帶著一家人走過去。 但他們剛停在牛rou攤位前,后邊不知從哪竄出一個臟兮兮的少年,把江云康撞了個踉蹌。 江云康回頭時,就看到一個瘦骨嶙峋的少年摔坐在地上,少年滿身是傷,這會好似沒有力氣爬起來,眉頭緊皺著,卻也沒喊疼。 而這時,窄巷里沖出三個人,追了出來。 一個皮膚黝黑,胳膊比江云康大腿還粗的人,沖向少年,朝著腹部就是一腳,疼得少年當場翻白眼。 “住手,你們這是做什么呢?”江云康出聲呵斥,站在了少年前面。 安兒也學著江云康的語氣,奶聲奶氣地兇道,“干嘛呢?” “一邊去,這里沒你們的事?!边€是剛才的黑漢子兇道,但他剛說完,就有人拉著他往后走,兩個人低語幾句,這人臉色就變了,馬上換上笑臉過來,“原來是江大人,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您別誤會,我們可都是正正經經的人?!?/br> 這人介紹說自己叫張大柱,又指著地上的少年道,“這是剛送來的罪奴,本來就是卑微低賤的人,卻不知好歹,方才小的在管教他時,竟然咬了小人一口?!?/br> 江云康低頭看了眼地上的少年,骨瘦如柴的身體,風一吹就能倒下。 “即是罪奴,那也不該這樣對待?!苯瓶档?,又問,“這是哪里來的罪奴?” “大人說得對,是小的們粗魯了。不過咱們這些干粗活的,手勁難免大一點。這是薛家的小子,您應該知道的吧?”張大柱道。 江云康一聽便明白了,青州薛家鎮守西部的邊境線好幾十年,但前段時間,因為太子被廢,于家被查,薛家家主上書勸諫,被皇上拿來殺雞儆猴了。 薛家家主是個古板的,說話太直白,惹得皇上震怒,當即下令派人去查薛家。既然是皇上下令,原本沒有的罪名,也能安上幾個。 現在再看地上的少年,江云康心里多少有些惋惜。 畢竟薛家忠義,不過是沒遇到一個好皇上罷了。 張大柱眼珠轉了轉,遲疑地看著江云康,“那江大人,這個人,我們可以帶走了吧?” 沒等江云康說話,安兒先拼命搖手說不行,黑溜溜的眼睛瞪著張大柱,“壞人,不可以!” 安兒聲音大,四周人都看了過來,江云康只好問張大柱多少錢。 “按理來說是二兩銀子,但既然是大人要買,那就送給您,當做是小的送給您的?!睆埓笾畛械匦Φ?。 江云康不貪這個便宜,讓書硯給了二兩銀子,再和書硯把人扶上馬車。 臨時出了個小插曲,馬車里的少年奄奄一息,江云康讓書硯先帶去醫館看看,他自個帶著林姝和安兒走回去。 好在回家的路不遠,雪也停了一會,走上兩刻鐘便到家了。 安兒到家時已經睡了,林姝抱著安兒進屋去。 江云康則是在廚房幫著忙活,等廚房的炊煙裊裊升起,書硯也帶著少年回來。 “大夫怎么說?”江云康問。 “說是餓的,身上好些傷,但骨頭沒斷?!睍幰呀浗o少年換過干凈衣裳,背著少年去了一樓的廂房,“大夫說,這小子骨頭硬,沒那么容易死,但也得養很久才能好?!?/br> “三爺,咱們要留下他嗎?”書硯比較關心這個。 買回來的罪奴,身契捏在江云康手中,江云康怎么安排都可以。 不過江云康并不打算留下少年,薛家的人,不好留。 “先養著,等開春后,再讓他走吧?!苯瓶嫡f完,見林姝從屋里出來,馬上小跑過去喊娘子。 冬日里吃銅鍋最暖和,江云康吃完后,便帶著林氏去歇下了。 次日江云康天剛蒙蒙亮便起來,等他走出屋子時,卻看到昨日的少年在掃雪。 “你……”江云康想喊人,卻發現昨日忘記問名字。 “大人,我叫薛見山?!鄙倌晡站o掃把,明明弱不禁風,仿佛隨時都能倒下,卻還是堅持站著。 這時書硯過來,拿來了披風,瞥了眼薛見山,和主子道,“他非要來掃雪,小的都說了不用,讓他休息,可他偏不,非要來院子里掃雪?!?/br> 江云康濃眉輕擰,看著薛見山單薄的身子,走下臺階道,“身子沒好就休息兩日,不然再病了,我們都不會醫術?!?/br> 江云康從薛見山身邊經過時,薛見山突然跪下,還磕了三個頭,“江大人,求您留著我。我不怕臟,不怕苦,什么活都愿意干!” 家里多養一個人其實沒什么,但薛見山的身份有點兒敏感,江云康不是菩薩轉世,“我能留下你,你自己也留不下你?!?/br> 第一眼看到薛見山時,江云康就知道薛見山是個倔的,能有這種脾氣的人,哪可能當一輩子的下人。 說完,江云康就出門去了。 下過一場雪,新余里的人也慢下腳步。 白輕舟說過些日子還會下更大的雪,江云康便打算在過年前,再去西山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