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的青云路(科舉) 第67節
就在這時,江云帆眼角的淚珠才落下,他低頭落淚,哽咽抽泣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三郎,這幾日我想了好多?!?/br> 從剛啟蒙認字,到他高中進士,又到后來的順順出生。他這一生雖然還不長,但大多時候都很順利,讀書時不曾遇到太多難處,安和又擅長打理家務,不需要他cao心家里的事。 但自從安和病了后,就有一堆的事找上來。 這時青岸來送飯菜,江云康把飯菜擺好,扶著大哥坐好,幫忙夾菜。 江云帆剛吃一口飯,又放下筷子,喝了半碗瘦rou湯。 “我與安和夫妻快十年,我從沒想過她會走得那么早?!苯品睦?,還是很信賴安和,有安和在,就省心很多,“后來安和病了,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么一日?!?/br> “這段日子,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安和剛過世,我岳母就提出讓她家三姑娘給我當續弦。她還是安和親母,竟然能說出這般無情的話!” 江云帆知道后宅不能沒有女主人,也知道遲早會有人和他提續弦,但沒想到會是他岳母先提出來,這讓他接受不了。 “云家說,云家三娘是安和親meimei,必定會對三個孩子好,為了孩子,也為了我們兩家能繼續往來,我應該要答應才是?!苯品旖浅冻鲆荒ǔ爸S,“我見過三娘幾次,和安和有三四分像,對著那張臉,讓我如何能不愧疚?” 江云康聽到這事,也覺得奇葩。jiejie剛沒,就想讓meimei嫁過來,這樣的事,要他肯定不能接受。 江云帆又是幾聲嘆氣,再次拿起筷子,自嘲地道,“他們倒是沒把我當人,是個人就能和我配?!?/br> “云家確實做得不好?!苯瓶的懿碌皆萍业哪康?,如今大哥仕途不錯,犧牲一個庶女就能繼續維系這份姻親,對云家來說算不了什么,“大哥要是不好拒絕,可以說為大嫂守個兩年。之后的事,誰也說不準?!?/br> “我已經和母親說過,兩年內不會續弦?!苯品尥旰?,胸口沒那么堵,開始大口吃飯,“云家三娘我一定不要,但云家的親事我也會一直認著。若是云家再不滿意,也該想想他們云家的臉面?!?/br> 聽此,江云康才安心,大哥還是之前的大哥,就算再難過郁悶,也會把事情安排妥當,再去傷心。 要是他,怕是做不到那么周全。 出了大房后,江云康便回了三房。 林氏看到他,馬上問大哥怎么樣。 “剛才吃了一碗飯,現在睡下了?!苯瓶等嘀夹?,面露疲憊,“大嫂的過世讓大哥傷心,但云家要讓庶出姑娘來續弦,又更讓他郁悶。兩件事疊加在一起,差點壓垮他?!?/br> “云家竟然這樣?”林氏吃驚道,“大嫂才剛過世,這就說續弦的事?” 江云康點頭說是,“應該是想早點定下,怕母親給大哥定下其他人?!?/br> 林氏也覺得這個事讓人難接受,但她并不驚奇,因為這樣的事時常會有,只是男人們聽到內宅的事沒她多。 一聲嘆氣,林氏想到了大房的三個孩子,“大嫂就這么走了,往后她的三個孩子也不懂該怎么辦。若是大哥真要兩年后續弦,母親怕是沒那么多心力?!?/br> 江云康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他覺得,孟氏那么不喜歡林氏,應該會讓二嫂去管更多。 但等大哥喪假結束,孟氏竟然讓林氏去幫著學些管家的事。 本來江云帆是說林氏溫柔嫻靜,可以把三個孩子先放三房。但孟氏太看重嫡出的孫兒,說怕被林氏過了商賈之氣,還是決定親自帶孫子孫女。 但一個人的精力總歸有限,孟氏還有些年紀,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兼顧道。 她也希望向氏能立起來幫管家,可過去幾個月的事情證明,向氏的脾性就不適合管家,時常得罪人還不知道。 沒辦法,孟氏只能把林氏叫去,先管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 江云康聽說后,想讓林氏裝傻,只要搞砸幾次,往后孟氏便不會找她。 但陸氏和林氏說,往后三郎是要當官的人,不管是外放還是分家,林氏總有一天要管家。既然孟氏給的活不累,不如先上手學著。而且管家后,也能知道侯府的一些底細,林氏便應了下來。 過去兩年多,林氏的性格變了好些,雖然還是容易心軟,但會有自己的底線。 孟氏讓她管園林,她先是請原本的老人們吃了頓飯,接著喝酒時讓老人收下她準備的新人。安插了自己的人,才能知道具體的情況。 這些都是陸氏和她親大嫂教的,如今林家就在京城,有什么不會的,派人去林家問一嘴就好。一個月下來,林氏該整頓的整頓,該換人的也換了,還幫侯府省下一些開支。 到十一月,京城下了第一場初雪后,園子里的事便少了。 孟氏看賬本時,才發現林氏是個有本事的,詫異了好一會兒。她叫來幾個老人問了問,聽到下人都說林氏看著和氣,但不好糊弄,她心里又很復雜。 一方面,孟氏不想看林氏太出色;另一方面,孟氏又希望林氏能幫她分擔一些事務。就在這種變扭的情緒中,孟氏又打聽到是陸氏一直在給林氏出主意,她心里才好受一點。 安和的死,對承安侯府的影響,也就比江云杰的大一點點。大部分人還是很快習慣沒有安和的存在,看林氏參與管家后,也有不少人和林氏示好。 但也有人更討厭林氏。 向氏原以為大嫂沒了,母親便會把整個侯府都交給她打理,不曾想母親竟然會用林氏。雖說母親還是把庫房交給她打理,但她心里還是不太舒服。 只不過她找了林氏幾次麻煩,都被林氏軟軟地打回來,讓她心里更憋著一股氣。 林氏也知道二嫂看她不順眼,有時候會和江云康說兩句。 但隨著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江云康在家的時間便很少。 直到臘月二十二,木須才給江云康和林源放年假。 在木府的最后一日,木須給江云康和林源都布置了任務。 “雖說這些日子你們不在木府,但該讀的書都要讀?!蹦卷毧粗孟碌膬蓚€人,目光剛轉到林源,看林源軟趴趴的,他就想拿戒尺打兩下,但還是忍住,“特別是三郎,過完年,你就要會試。即使是過年,也不該因此而荒廢學業?!?/br> “學生明白?!苯瓶嫡J可道,“今年除了必要的宴席,其余的應酬,學生都會推了?!?/br> 木須滿意地點點頭,想要說林源兩句,但想到說了也是白說,林源肯定不會自覺讀書,便拿出文渝寄來的信和文章 “這是文渝這段時間的文章,三郎你帶回家好好看看?!蹦卷毮贸龊窈褚化B紙,“你的文章,我也同樣給他寄去,你們得互相學習,才能有進步?!?/br> 林源看江云康很高興地接過,不解地小聲道,“姐夫,你怎么還高興呢?好不容易過年放個假,你該放松一下才是。反正復習也不差這幾日,何必那么……辛苦?!?/br> 不等林源說完,木須就走到林源跟前,瞪著他道,“別當其他人都和你一樣懶,我給你布置的任務,你給我好好背。若是新年考你時背不出來,有你好果子吃?!?/br> 木須帶了大半輩子的學生,林源是唯一一個要他催著、壓著讀書。 以前的學生都恨不得追著他談論學問,只有林源這個小兔崽子皮厚。 林源看先生放下臉,害怕被家里的爹娘混合雙打,趕忙點頭先說好。 等離開木府時,林源就忍不住和江云康抱怨,“讀書是真的累,姐夫你看看我的臉蛋,都小一圈了!” 江云康敷衍地看了兩眼,搖頭道,“沒有啊。你這臉都快趕上安兒了,一點也不瘦?!?/br> “不可能,我明明瘦了好多?!绷衷床桓市牡仄约旱哪?,上了馬車后,讓書硯直接去承安侯府,“我有好些日子沒看到安兒,先去看看他再回林府。姐夫,聽說安兒會喊爹了?” 說到這個,江云康就很自豪,“對啊,我就教他幾次,他就學會了?,F在一看到我,就先笑著喊爹?!?/br> “那我要教他喊舅舅?!绷衷雌诖氐?。 前兩日剛下過雪,這會道路有著薄薄一層的積雪,盡管馬車里的兩個人歸心似箭,但馬車走得還是有些慢。 但就是這么慢,車夫打個哈切的功夫,還差點撞到人,趕忙勒緊韁繩,害得江云康和林源往后撞上木板 第65章 書硯跳下馬車, 剛想問誰不長眼睛,認出是汀竹后,趕忙過去扶汀竹起來, “汀竹,你急急忙忙地要去哪?” 汀竹捂著胳膊著急道,“我要去給老爺買藥, 不好意思,我現在沒有時間說話, 我得快點去藥房才行?!?/br> 馬車里的江云康坐穩后,聽到汀竹的聲音, 就想到病弱的鐘慶,他推開木窗,看到汀竹衣裳洗到發白,對書硯道,“書硯,你跟著汀竹一塊兒去?!?/br> 等書硯跟著汀竹走后,江云康再讓車夫去鐘慶的居所。 這些日子, 他偶爾也會碰到鐘慶去找木須,不過他和鐘慶交流的不多。因為鐘慶的狀態一直不太好, 他怕鐘慶說多了話會撐不住。 林源在一邊道,“方才我看汀竹的衣著,他和鐘師兄好像過得很拮據。按理來說, 鐘師兄為官多年, 應該有些存銀才是,怎么會這幫窘迫呢?” “我也不知道?!苯瓶挡磺宄姂c的過去, 但知道鐘慶辭官是迫不得已。 但他之前不好去問, 畢竟和鐘慶還沒到很熟的關系。 馬車停在鐘慶住的宅院門口, 江云康下馬車時,看到門半掩著,便和林源推門進去。 “鐘師兄?”他喊了一聲,但沒有回應。 四四方方的小院里,有一處菜園,不過冬日荒了,只有幾顆大蒜在殘雪中活著。 江云康要進屋時,聽到里面傳來“噗通”一聲,忙推門進去,看到鐘慶摔在地上,叫林源一塊把人抬到床上。 鐘慶面色蒼白,瘋狂咳嗽,喝了點水才平復一點,“我還以為是……咳咳,是汀竹,沒想到是你們。汀竹呢?” “汀竹去買藥,我看到汀竹慌慌張張,便過來看看?!苯瓶荡蛄苛藥籽坨姂c,還是和之前一樣沒什么血色,“你這屋子好冷,你如何熬得???” “習慣就好?!辩姂c簡單道,“不好意思,我這里簡陋,沒什么好招待你們?!?/br> 林源進屋時,就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涼意,一點也不像在屋子里。而且他還發現,木窗上還破了幾個洞,是用木板修補的,故而屋里的光線有些暗。 江云康坐下后,腳也有些冷,“你不用和我們客氣,我們都是木須先生得學生,你這里太冷了一些,尋常人都受不了,你的身體也受不了?!?/br> 說著,江云康給林源使了個眼色,林源會意地出去找人運碳。 鐘慶身上蓋了三床被褥,家里唯一的湯婆子也在他的被窩中,這么躺著倒是不冷,但離開被窩就不行。 他的屋子里,最多的就是書,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桌上。 沒過多久,汀竹和書硯就買了藥回來,還帶了個大夫。 大夫幫鐘慶診脈后,面色凝重,說還是和以前一樣,得用補藥養著,并且不能生病。 汀竹送完大夫回來,眼眶都紅了,瞪著床上的鐘慶絮叨,“一天問您八百回,讓您湯婆子冷了就說,家里是窮得叮當響,但燒個水的木柴還是有。何苦凍著你自己,又讓人跟著擔憂?!?/br> 鐘慶被說得抿住嘴唇,一開始還嘆氣,過了會就閉上眼睛。 汀竹看得生氣,卻沒再多說,而是轉身說要去燒水給江云康喝。 等汀竹走了,鐘慶才睜眼和江云康搖頭,“哎,你說說,他這樣嘮叨,往后我怎么能放心?” “鐘師兄自己多保重,也就不用記掛汀竹了?!苯瓶档?。 鐘慶微微笑了下,看江云康坐得筆直,問,“過完年,三郎就要參加會試了吧?” 江云康點頭說是。 “以三郎的才學,過會試并不是難事?!辩姂c道,“先生有給我看過你的文章,三郎從用詞到引經據典都做得很好,即使是我,也做不到如此周到。不過三郎的文章差了點精氣神?!?/br> 江云康轉頭看鐘慶,他還是頭一回聽鐘慶和他談文章,好奇鐘慶有什么見解,畢竟鐘慶當年可是狀元,才學了得。 鐘慶說完一段話,便要停下休息一會,“三郎的出身,應該吃過一些苦。但三郎見的是方寸間的天下,有機會的話,三郎可以多去民間看看,不會有壞處的?!?/br> 屋子里,鐘慶在和江云康說寫文章的事。 廚房那里,汀竹燒熱水時,發現木柴不多,又想嘆氣抱怨。 他們的日子過得拮據,可老爺偏偏不肯賣書,什么寧愿病死也不賣,不然就失了讀書人的骨氣。 可臨近過年,要是再沒贏錢收入,怕是買rou的錢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