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民服務[快穿] 第304節
田藍自言自語一般:“不知道為什么,我認為關鍵點其實就在白峰身上?!?/br> 方秀英滿頭霧水:“什么關鍵點?” “為人民服務?!碧锼{正色道,“這個研究所是在一無所有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當初過來進行艦艇研究的人,可以說是趕鴨子上架,幾乎沒有什么專業人士。唯一一個真正對自己有所了解的人就是白峰。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一手締造了研究所。這里的很多老職工都是他的學生??墒乾F在,他又遭遇了什么?他的學生又是怎么對待他的?” 方秀英狐疑:“真的嗎?” 田藍肯定地點頭:“我認為就是這樣。你忘了嗎?驅逐艦的課程最初出現在實習研究員錄下的資料里,這本來就意欲著一種傳承。這個時代為人民服務的概念又是什么?我認為是尊重知識,尊重科學,尊重人,尊重所有為這個國家添磚添瓦積極投身建設的人。消滅特權,讓人民時刻監督權力,保障監督者的權益?!?/br> 方秀英被她說動了,順著她的思路想下去:“好像還真是這樣?!?/br> 陳立恒和顧成剛從醫院回來,聽到兩人的交談,頗為好奇:“真是哪樣?” 田藍簡單說了事情經過,堅持己見:“我們必須得為白老先生討回公道。他的妻兒不能白死,觸犯了法律,就應該用法律去懲罰兇手。別說當時天下大亂,真正亂的時候,抗日戰爭年代,解放戰爭時期,人就能隨便犯罪嗎?” 顧成剛第一個跳出來贊同:“沒錯,就是要用法律制裁罪犯。不能因為當官的一句話,就能顛倒乾坤。這是逆行倒施,開歷史的倒車?!?/br> 四人都下放過,怎么會不知道那些年的荒謬與丑惡。難道那些惡人的罪就應該淹沒在歷史中,讓受害者永遠閉上嘴巴,默默承受這一切嗎? 幾人越說越激動,打定的主意一定要讓研究所出面,必須得懲罰兇手。 顧成剛激動地強調:“如果我們放任兇手逍遙法外,那還談什么為人民服務?人民是誰?誰又是值得我們服務的對象?” 大家上完課,各自回宿舍休息。今晚顧成剛負責過去照料白峰,陳立恒終于可以撈到安穩覺睡了。 躺在床上,他安慰妻子:“沒事的,這件事肯定能得到妥善解決?!?/br> 田藍當然知道答案。 現在研究所對驅逐艦相關技術志在必得,甚至可以說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一切可能行得通的方法他們都會嘗試。 包括,幫白峰翻案,為他的妻兒討回公道。 可是,田藍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想這應該不是外掛愿意看到的。本來理所應當的事,現在必須得有利益加成才行動,豈不是荒謬。 陳立恒輕輕拍著妻子的后背。他們都是理想主義者,只不過妻子比他更加理想主義。 他柔聲安慰對方:“你忘了子貢贖人和子路受牛的故事嗎?” 子貢贖回了自己被賣往國外當奴隸的同胞,拒絕了國家的獎勵。被孔子罵了一頓,說這樣的話,以后魯國就沒人會贖回自己受難的同胞了。子路救了個掉在水里的人,人家送了他一頭牛當謝禮,他高高興興地收下了??鬃涌洫勊龅膶?,說這樣以后大家都會去勇敢地救人。 做了一件對的事,獲得獎勵是好事。即便,這本就該是他們的責任。 田藍笑了,調侃丈夫道:“我看你當政委也不錯呀?!?/br> 其實道理她都懂,有的時候,即便動機沒那么單純,但只要做的事有利于國家和人民,那就有積極意義。 好比當年在聚龍山抗日根據地,很多民團最初并不想打日本鬼子,對方太強大,風險太高了,簡直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 可后來他們發現,即便是他們被迫打了鬼子,老百姓也對他們滿是夸贊,無比熱情,把家里的好吃的全拿來給他們吃。 這種肯定大大的滿足了本是土匪流氓二流子出身的民團,漸漸的,打鬼子的時間長了,獲得的擁護和支持多了,他們也慢慢成長為最堅定的反法西斯戰士。 陳立恒調侃了句妻子:“蘭花花同志,你的膽子可真大,居然都敢欺騙組織了?!?/br> 想想都知道,所謂為人民服務的關鍵點落在平反上,是她臨時起意,故意說給研究所的人聽的。 田藍認真地看著他:“我的膽子比你想象的還大,我可不僅僅只說了這些。說不定我很快就會被投入大牢。怕不怕?” 陳立恒笑了,伸手撫摸妻子的臉:“那我陪你,沒什么好怕的。我相信我們黨,它有撥亂反正的勇氣。歷史上,它曾經走過幾次彎路,但終究會回到正軌?!?/br> 至于心懷信仰的人在這過程中遭受的磨難,如果一個人沒有為自己的信仰而犧牲的覺悟,那又如何敢說自己堅定地信仰著? 田藍笑著摟住了他的脖子,將腦袋埋在他的肩窩里:“行吧,睡覺,明天還有事要做呢?!?/br> 研究所的行動極快,或者更具體點兒講他們能夠如此迅速,是因為他們的軍方背景。 否則如果只是一家普通研究所,他們肯定沒能力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將白峰在監獄里教過的學生們聚攏到江海市來,匯集到白峰的病床前。 十幾年的時光過去了,曾經風華正茂的青春少年現在也步入中年。 他們之中,有人已經成家立業。有人頭上還扣著右.派的帽子,到今天還在農場勞動。有人考上了研究生,夏天就要出國留學。 白峰曾經教過很多學生,后來他們都極力否認和他的關系,堅決不承認是他的學生。 倒是這些曾經蹲過大牢的壞分子,隱約似乎顯出點了學生的模樣。 最難得的是,白峰居然還認識他們,也記得自己曾經教授過他們的知識。他忘卻了時間和空間的變化,他以為自己還留在那間牢房中。因為自殺,他的喉嚨受了傷,說話十分艱難,卻堅持還要給學生上課。 好些人落淚了,有人跑出了病房嚎啕大哭,有人抱住這位特殊的老師久久說不說話。也有人犯愁,他即將出國,手續都辦的差不多了,他不能在國內繼續盤旋。 研究所方面拿不定主意,不曉得應不應該放人走。 田藍等人真是受不了了,人家是走是留是他們的自由,外人憑什么替他們做決定?況且,現在研究所真正應該馬上做的,難道不是應該替他們摘掉右.派的帽子嗎? 實在不知所謂,到現在都抓不清重點。 幾人一頓腹誹,簡直不想再看到這群人。 好在研究所真正做事的時候,動作一點也不慢。他們不僅僅找來了這群學生,也開始了方案的行動。 有些事情真正有人管的時候,倒也沒那么艱難。就比方說白峰的妻子被侮辱,含恨自殺之事。雖然受害者已經死亡,但兇手指揮糟蹋一位女性嗎?你看到廚房里有一只蟑螂的時候,后面還有100只。 他的罪惡,罄竹難書。光是受害者的證詞,就能訂成一本厚厚的宗卷。 有人為了不被周圍人惡意的眼光打量嘲笑,選擇將痛苦埋藏心中,永遠保持沉默。 有人已經被毀了一生,索性不管不休,和這畜生硬干到底。 比起他們遭受的痛苦,他所謂的倒霉算個屁。他就應該釘在屈辱柱上,被所有人唾棄。 除了侮辱婦女之外,這位曾經的領導風光得意時,還指使人打死了被他無憑無據便隨口指認是特務的會計。他真正動手的原因,是因為他隨意從賬上支錢,遭到了恪忠職守的會計堅決的反對。 這回警方重啟調查,會計的家人就大著膽子喊冤。殺人償命,無論是誰都沒有權利剝奪別人的性命。 人證物證俱在,最后這位前任農場場長脖子上掛著大牌子,和其他死刑犯一道經過公審大會判決,直接一顆子.彈結束了他罪惡累累的性命。 他的結局如同驚雷震動大地,無數以受害者自居認為自己的罪惡早就翻篇的罪犯終于陷入了惶惶之中。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從這位罪惡累累的前任干部開始,整個華夏大地都掀起了一股要求懲處兇手的浪潮。政治有位省部級的高官也因為當初打死人直接啷當入獄。 而那些□□時假借革.命之名害了人命的“革.命者”也難逃其罪。受害者的家屬們紛紛站了出來,為自己的親人討回公道。 因為那場運動中,大量資料散佚,想要調查清楚各樁事情真相,需要耗費不少時間和精力。但大家仍然堅持。 有無數人喊冤,說他們也是聽命行事。 可如果肆無忌憚地殘殺,毆打,迫害他人算無辜的話,那當年的日本鬼子和納.粹豈不是更無辜,畢竟他們還是軍令不可違呢。 這一年的夏天,中央通過了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全面否定了那場運動,旋即宣布進入嚴打狀態,以維護社會穩定,懲處犯罪分子。 如此一來,原本鬧騰著說自己冤枉,非把自己包裝成受害者的兇手,終于老實了。 因為他們發現,即便是高.干子弟,即便身處高位。一旦被查明,雙手沾滿了鮮血,犯下了罪行,同樣難逃法律的懲處。 他們的鋃鐺入獄乃至槍決,并不能換回受害者無辜的性命??伤麄兊慕Y局,給了家屬和幸存者慰藉。最起碼的,這證明的一點,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原本那些在武.斗中囂張肆意,運動結束后也尋釁挑事,在社會上混來混去的人,這回同樣撞上了槍口。不少人被抓進了牢房,剩下的人也被拎著聚到一起,或以街道為單位,或以公社為組織,統一對著電視機學習,必須得掌握技術,趕緊給自己找碗飯吃。 一時間,社會風氣為之一振。 原本走在大街上,害怕被扒手順了錢包,被小流氓搶走帽子的老百姓驚喜地發現,這些事情都沒了。不說路不拾遺吧,起碼大家再也不心驚rou跳。 意識到這點之后,一部分本來還對被追究罪責不滿的人也識相地閉了嘴。因為他們感受到了切實的好處。 陳立恒和田藍手上都拿了信,分別是他們的家屬寄過來的。 陳家的信件歡天喜地,雖然謹慎慣了的陳致遠極力壓抑,依然在字里行間透出了喜氣。當初毆打他妻子,也就是陳立恒母親,逼得她自殺的那幾位市領導家的孩子這回同樣坐上了審判席,等待他們的將是牢獄之災。 陳致遠被摘除了右.派帽子從農場返回原單位之后,從來不敢想為妻子報仇雪恨。 因為當初的兇手他們的父輩還在高位上啊。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說說罷了。古往今來,刑不上大夫才是常態。 他萬萬沒想到中央有這樣大的決心,也有這樣大的魄力,真的沒有因為這些人顯赫的身份就對他們區別以待,而是真的開始調查走訪,將首惡者送上了法庭。 陳致遠感覺這一生再無遺憾。他慶幸他的信仰,因為事實證明,他的信仰沒有錯。他忠誠的黨敢于正視曾經犯下的錯誤,并積極糾正。 他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他想他剩下的歲月終于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到為國為民的工作中去,他一定要造出中國的數控車床,讓國家和人民再也不被帝國主義列強卡脖子。 跟陳家的歡欣鼓舞相比,田家就是凄風苦雨。因為原主的大哥當年也是造反派頭頭之一。 那時候上海革命熱潮洶涌澎湃,這位大哥沒少發光發熱。一般老百姓根本用不起的銅頭皮帶在他手上呼嘯飛舞,濺起的血花不亞于屠宰場。而他談笑風生,毫不畏懼。甚至有人不堪折磨,被逼跳樓自殺時,他還能幽默地點評一句自殺的人是降落傘部隊。 后來革命的浪潮退去了,這位大哥失去了往日的風光,甚至不得不提防meimei返回上海跟他搶父母的房子住。他以為自己已經夠倒霉了,可命運并不打算放過他,因為被他毀了人生的人需要有個說法。他當初年輕氣盛,不是他可以鬧出人命的理由。 田家父母的信件內容很明確,不外乎為兒子抱屈,理由是當初大家都這樣。比他過分的人更多,為什么不抓那些人?不就是欺負他們家平頭老百姓,無權無勢嘛。 田藍槽多無口,當初這人大權在握,耀武揚威時,怎么沒覺得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F在哪兒來的臉要求她這個還在上大學的meimei想辦法在京城幫他疏通關系,好把他撈出來? 真是病得不輕。要么把牢底坐穿,要么直接槍斃了事。不然就這種漠視生命的人,牛在社會上也絕對是禍害。 方秀英沒有收到任何信,她在寫信。 她寫信告訴遠在大洋彼岸的親人,當初抄了他們家革.命斗士被查出來貪污,借著抄家的名義,偷拿了無數古玩字畫金銀珠寶。在全國人民都窮得叮當響時,人家已經腰纏萬貫。 這回被抓出來了,即便不槍斃,起碼也得判上幾十年。 雖然時間過了這么久,但法庭還是通知她去認領自家丟失的財物。 方秀英臨出發之前,鼓足了勇氣。這一趟回京,她一定要上告。當初選擇三緘其口,不是因為他們真的原諒了,而是他們不敢雞蛋碰石頭,生怕再度遭殃。 田藍鼓勵她:“站出來,只有受害者獲得了公道,罪惡才有停下來的那天?!?/br> 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罪負責。 送完方秀英,她和陳立恒轉頭去看望白峰。 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這個老頭兒始終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經記不清楚自己的遭遇。 他每天都孜孜不倦地看電視,一邊學習,一邊教自己的學生學習。 不管王上校他們有多著急,反正他遵循自己的生活軌跡,該學習學習,該上課上課,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 沒有誰比他更逍遙自在,又內心充實了。 田藍甚至覺得他一輩子都想不起往事是最好的。遺忘本就是人類的自我保護機制之一,無知者無畏,無知者無憂。 清醒地面對人生,有的時候意味著巨大的痛苦。 兩人走進房間時,瞧見顧成剛正坐在白峰對面。也許是因為顧成剛最年輕,他莫名其妙被白老頭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于是他就多了位老師,白峰一見他就拼命地叨叨:“沒關系,學校不收我們,爸爸可以給你跟meimei上課?!?/br> 然后他腦袋轉來轉去,似乎意識到他還有位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