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像是沒聽出她話里唯恐避之不及的意思，又說：“還是再去醫院檢查看看，下午我看你氣色不怎么好?！?/br>
    “嗯?！彼f。

    “高夏……”程昭抿了抿唇，組織半天語言不知道怎么開口，最后只能喊了聲她的名字。

    她想回臥室，男人高大的身子卻擋在她面前。

    “你上次說得對，我就是太過自以為是?！蹦腥耸治⑽㈩澏?，喉頭滾動著看她，“我知道是我的錯……其實九年前我就做錯了，我不該替你做決定……那天晚上我開車從學校經過，當時就想下車……你知道的我其實現在也不是什么好人?！?/br>
    高夏擰著眉不吭聲，他難不成還想去揍人不成。

    程昭身后臥室的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打開，趙春梅睡眼惺忪走出來，在僵持著的兩人身上打量幾眼：“夏夏你們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大晚上的再把孩子給吵醒，都早點睡吧?！?/br>
    高夏繞過程昭跟著趙春梅進了臥室。

    趙春梅坐在床上沉默片刻看著她說：“程昭那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你們的事我不插手，你媽不是也給你介紹了個對象嗎，你覺得怎么樣？”

    高夏抱住雙腿，頭靠著膝蓋，半晌才悶悶出聲：“……我不知道，他人挺好的，工作也好，我們已經說好等我從西平回去見見他父母?！?/br>
    明明能列出那么多優點，卻還是躊躇不定，趙春梅輕嘆口氣伸手攬住她：“睡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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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娘家侄子，姑姑的命根子

    趙春梅年紀大了睡眠質量不比年輕人，天剛破曉，遠處山脈還是灰蒙蒙的一片她便起身。高夏昨夜睡得遲這會兒還在睡夢中，趙春梅輕輕將房門掩上，扭頭看到廚房燈亮著，她走過去，程昭人正站在爐具前。

    “怎么不多睡會兒？”趙春梅笑著問他。

    程昭熟練地將平底鍋里的米餅翻面，關了火轉身將身上圍裙取下：“小姨早，米餅我先擱在鍋里，你們吃的時候再煎一下就行，粥在電飯煲里溫著?！?/br>
    趙春梅心疼地看著程昭：“都說年輕人要奮斗不假，可也不是這樣熬法，還是要注意身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在南封那兒不是還有工程，又大老遠跑到這兒來接活做?！?/br>
    “沒有的，這不有錢賺我才過來，誰會嫌錢多?！背陶颜f，“小姨我已經吃過，就先過去現場了，程晗在這兒還要麻煩你?！?/br>
    “這孩子乖巧的很，前天還忙著給我洗碗呢，都是你教育得好，談什么麻不麻煩的，白天我要跟高夏去趟房產局，不然車就讓你開走，晚上你還來姨家里住啊?！?/br>
    程昭遲疑了下，看眼緊鎖的臥室門開口說：“姨……”

    “不說別的，你就當來看看程晗，把他一人扔我這兒你難免惦念不是?！?/br>
    沒多久程昭下樓，員工宿舍都是老式的五層高公寓樓，一層兩戶人家，沒有電梯。程昭走到二樓時碰到一對夫妻背著老人上樓，雙方打了個照面，程昭側過身往角落里擠了擠讓對方先通過。

    他人走出樓梯間隱約聽到樓上傳來敲門聲，腳步頓了頓才往前走，從公寓左側坡路下來，程昭突然想起那對夫妻似乎就是高夏的舅舅舅媽。

    高夏來西平市過戶房子的事，趙春梅上次就跟他提過，昨天趙春梅的原話是：“高夏那孩子指不定來了就要先去看她外婆，回頭你可得攔著，等過了明天再說吧，那邊一直鬧騰著呢?！?/br>
    程昭人情世故見得多，這上頭一點就通透，不用趙春梅多說他都明白什么意思。想想還是不大放心，程昭連忙跑回去。

    這會兒趙春梅家里，高夏和程晗都讓屋內動靜給驚醒，兩人睡眼惺忪各自從臥室里走出來，程晗壓根不明白發生什么事，喊了聲“高老師”站到她身后。

    趙春梅沖高夏擺擺手：“你先帶孩子進屋?！?/br>
    趙益祥和朱翠萍夫妻倆不認識程晗，只逮著高夏說話，朱翠萍嗓門大高聲道：“高夏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來了西平也不知道來舅舅舅媽家里看看，你小時候我可最疼你，家里這么多姊妹，志昊跟你也最親?！?/br>
    高夏一聽這話，再看趙春梅的臉色就覺得不對勁，她推了推程晗：“去房間里玩吧，回頭老師叫你再出來?！?/br>
    程晗看看屋里站著的幾個大人，乖巧沖高夏點點頭。

    高夏這才喊了他們聲，又走到沙發上看著她外婆，外婆今年快九十歲了，生了三女一子，一直跟著高夏舅舅生活，前些年患了阿爾茨海默病，如今連路都走得不大穩，三個女兒每個月出兩千五百塊錢的贍養費。

    外婆已經不怎么能認出高夏，布滿老人斑、骨瘦如柴的手卻緊攥著高夏，朱翠萍看著她們倆人笑道：“你看咱媽還記得高夏?！?/br>
    趙春梅皺著眉問道：“哥你們今天怎么過來了，我一會兒跟夏夏還有事要出門?！?/br>
    “梅子你這話說得可不對，老娘來家里坐坐不是應該的?！敝齑淦及党读税掩w益祥，一屁股在沙發另一邊坐下，拉著高夏外婆的手突然就抹起淚來。

    “咱媽生了你們四姊妹，就我家趙益祥沒本事混得最差，你看大姐在花城，二姐在安原，誰家沒個幾套房子，咱家志昊要結婚了卻連套房子都沒有?！?/br>
    趙益祥一言不發蹲在電視旁嘆氣，朱翠萍邊哭邊嚎，夫妻倆五六十歲的人一唱一和，朱翠萍這嗓門吵得整棟都能聽見，趙春梅嫌丟人，走過去正要把門給關上，只見程昭人氣喘吁吁跑上樓：“姨？”

    “怎么回來了，有什么東西忘記拿？”趙春梅抬頭問她。

    “沒，就是不怎么放心……”

    那邊朱翠萍探過身來看，女人瞇著眼半天忽一拍大腿說道：“這不是程中偉家那個老大嗎？跟你爸長得怪像，一個模子里出來的，你怎么在這兒？”

    女人一臉困惑地在程昭身上看了幾眼，目光又落在高夏身上，趙春梅擋了擋往外推程昭，壓低了聲音道：“這沒什么事，你快走吧，回頭有事電話里說?！?/br>
    說到底這是趙家的私事，程昭也插不上話，趙春梅自己都不好意思開口，本來兄妹感情還算過得去，偏哥哥嫂子覬覦上她這房子。

    她關上門，朱翠萍變臉似的又哭上了，趙益祥開口道：“春梅我們這也是沒辦法，總不能讓志昊沒地兒結婚?！?/br>
    趙春梅心確實軟，但在這事上一直拎得清，她把高夏當女兒養，這房子無論如何都是要留給高夏：“上次不是說你們手上還有三四十萬，現在房子首套房優惠政策不少，年輕人開始也不用面積太大，看給志昊湊個首付?！?/br>
    朱翠萍一聽這話抱著高夏外婆哭得更兇：“我嫁到你們趙家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么說志昊也是你們趙家唯一的種！人老話還說呢，‘娘家侄子，姑姑的命根子’。媽你不看看，你大孫子命怎么這么苦，梅子你胳膊肘往外拐，這是要把你媽給活生生氣死??！高夏你還是老師，你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高夏沒法說，只能不停揉搓著外婆顫巍巍的手，外婆眼眶凹陷下去，渾濁的眼睛里猶似閃著淚光。她心里難受看向趙春梅，趙春梅臉色鐵青站著：“我還是那句話，你要買房三五萬打了借條我借給你，其他的想都不要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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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貧血

    “現在房子那么貴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錢借了不還是要還……沒這個理，我就沒見過人不向著自己侄子，偏著外人的?！敝齑淦监粥止竟镜?。

    高夏從剛才一直沒開口，畢竟朱翠萍是她舅媽，她作為小輩不好插嘴，聽朱翠萍又重復了遍，皺著眉問：“舅媽，你這話說得可不對，我和志昊對小姨來說是一樣的?！?/br>
    “那哪能一樣，你姓趙嗎？”朱翠萍說，“梅子你看咱媽一直可都是我跟你哥照顧著，而且她個女娃，二姐不早給她買了套房，我看那都不該買?！?/br>
    “要不梅子，房子你先借給志昊結婚，等以后小兩口換了大房子就搬出去，你再給高夏，反正高夏也不可能來西平這邊住?！壁w益祥看向高夏，“高夏你看怎么樣，你舅媽不會說話，你和志昊都是一樣的，都是親姊妹，就當幫幫你弟?！?/br>
    還是趙益祥會說話，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高夏要是不答應都不近人情。

    趙春梅冷笑了聲說：“你們其實也沒有必要說這么多話，我自己的房子想給誰就給誰，說句難聽的，我五十多的人就剩個老媽是我的責任，其他人我不指望也不靠著，以后年紀大了高夏做主把我骨灰撒海里就行了?！?/br>
    “你還知道提你媽，老太太這輩子就盼著抱重孫，你說這話不是要把她給氣死，平時你們姊妹都忙，可是我人前人后服侍?！?/br>
    “你們要不想照顧的話回頭把大姐、二姐喊來，我們重新商量看看怎么辦，是輪流伺候，還是就在我這兒?！?/br>
    朱翠萍自以為拿捏著老太太能讓趙春梅讓步，哪知道她態度這么決絕，老太太工資加上贍養費一個月萬把塊錢，她哪里舍得放手。何況她們姐妹三人，除了趙春梅，趙春蘭和趙春華哪個都不是善茬。

    趙益祥夫妻倆悻悻而歸，高夏怕他們把氣撒到外婆身上，趙春梅看向她說：“這你放心，你舅還不至于對自己老媽不管不顧，大家都幾十年的老鄰居，什么事轉頭就都傳遍。你看你昨晚上人才到，他們今天就得了消息?！?/br>
    高夏點點頭：“就是小姨你跟舅舅這關系……”

    “你舅舅他就不該打這個主意，他們工作一輩子也不是多鋪張的人，身上能沒點存款嗎？不說幾百萬，大幾十萬肯定是有?？删筒荒贸鰜?，指著白得一套房呢！你看你大姨怎么提都沒提過這事，還是你舅心不正。你去喊高晗出來，我們一會兒吃完早飯還得去房管局?！?/br>
    都說親兄弟姐妹打斷骨頭連著筋，但是在利益跟前，多少兄妹反目成仇的。

    趙春梅感慨嘆了聲，又說道：“別的不說，我就喜歡程昭這點，有幾個人能做到他這樣，咱段上的人哪個不夸他好?！?/br>
    高夏沉默不語走過去敲了敲門喚程晗。

    程昭下午四五點鐘從現場回來，今天房管局人不多，上午高夏她們把手續辦完，中午在商場吃過飯逛了一圈，她們也剛到家沒多久。

    除去趙益祥夫婦倆那一遭，事情辦得還算順利，大概三十個工作日就能拿到房產證。

    高夏原本坐在沙發上跟蔡進衛視頻電話，抬眼看到趙春梅身后的程昭，她低聲對蔡進衛說了句，轉而又進去臥室。

    夏季趙春梅幾乎不出門，前不久她這病才復發，夏季更是稍微見光病情就加重。今天因為有事不得已，裹得嚴實出了一身汗，她脫去遮陽衫往程昭身上看過去，笑了笑：“剛才從樓下買了不少紅菇，晚上來煮紅菇干貝面吧，我來把干貝泡發一下?！?/br>
    程昭沒什么心思，含糊應了聲：“好的姨，我來忙吧?！?/br>
    “哪用得著你，你去坐著歇會兒?！?nbsp;趙春梅覺得自己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她一向不主張長輩亂插手孩子的感情事，她指著桌上西瓜道，“要不先幫我把瓜擱到冰箱放十分鐘?！?/br>
    高夏打算在西平這兒住幾天，趙春華也是這意思讓高夏陪趙春梅說說話，趙春梅前天出門回來身上起了紅斑，她肯定不放心。但是跟程昭住在同個屋檐下總歸讓高夏不大自在，晚上幾乎九點不到就上床去睡覺。

    也不完全是避著程昭，她可能是很久沒回來西平，在這兒三四天一直有些水土不服。生理期都十天了還沒結束，而且量漸有變多的趨勢。頭也經常暈眩，爬了兩趟樓梯就覺天旋地轉。

    高夏沒跟趙春梅提，還是程昭早上吃飯時看了她半天，冷不防道：“你要不要去醫院檢查看看，你臉色很不好，都好幾天了?！?/br>
    趙春梅跟著看過來：“還真是，還是程昭你心細，我這都沒注意到，瞧著一點血色都沒有，上午我帶你去醫院看看?！?/br>
    “哪那么嚴重?！备呦拿嗣?，“姨你這兩天就別出門了，真要去的話我自己開車去?！?/br>
    “那我怎么放心……你自己這兩天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程昭在一旁說了句：“我陪高夏去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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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液檢查結果出來，高夏頭暈臉蒼白的原因是中度貧血，這與她生理期時間延長有關，醫生詳細詢問過高夏的癥狀和病史，又讓她再去補拍 b 超。

    醫生推了推眼鏡，觀察影像片子半分鐘后問她：“你一直在服用藥物？之前醫生是怎么建議的？”

    “藥停了一段時間，最近才又開始吃。醫生說可以先吃藥治療，看后續情況看要不要進行手術?！?/br>
    程昭站在高夏身邊，男人神色凝重盯著倆人，醫生聽高夏說完突然往程昭這兒看了眼：“這位是你男朋友？我看你病歷上寫的未婚。你的檢查片子，結合臨床癥狀已達到手術標準，不過這都是小手術，你們不要有太多顧慮，術后不影響生育需求?！?/br>
    高夏抿著唇點頭，聽到程昭輕咳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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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正確的決定

    醫生開了些補血的藥給高夏回去吃幾天，即使要手術，這事也急不來，得等血紅蛋白指數恢復到正常值才能做。

    趙春梅之前壓根不知道高夏檢查出zigong肌瘤的事，高夏他們從醫院回來簡單說了幾句，她慌得事無巨細連連追問，高夏說：“不是什么大手術，之前我哥也說過，腹腔鏡那種手術兩三天就能出院，您就別擔心了?！?/br>
    她還是不放心，又拉著程昭問了問具體情況。

    程昭說：“姨你聽高夏的，醫生都說了這種情況很普遍，不是多嚴重?！?/br>
    高夏手術的話肯定要在安原那邊做，畢竟高秋就在醫院里能幫著照應。高夏怕趙春華和高國山瞎著急，私下先給高秋打了通電話。

    高秋從八樓骨科病房里匆匆拿著高夏剛發來的病歷報告下樓，李麗琴也剛從十一樓出來。這會兒正是中午午休時間，電梯里幾乎沒什么人，兩人在電梯碰到對看眼，高秋張張嘴欲說什么，李麗琴已先別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