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主母(重生) 第35節
謝玦半睡半醒之間,隱約聽到細碎說話的聲音。 驀然睜開眼,竟是身在了燭火通明的侯府祠堂之中。 眼前的赫然是自己的牌位。 自己戰亡的夢,循環往復的不知做了多少回。如今再見到自己的牌位,倒是沒有半分的驚訝。 這應也是夢。 忽然,有聲音自身后傳來。 “你我夫妻三載,我問心無愧,可你呢?” 聽到妻子略顯沙啞的聲音,謝玦緩緩轉身,只見她一身素衣,目光透過了他,看向了他的牌位。 阿嫵跪在地上燒著紙錢。 也不知這夢里他死了多久,但阿嫵面容憔悴,發髻之上毫無珠翠,像是新寡。 這個時候,想是他尸骨還未寒的時候。 她神色麻木的說著:“你一個月里頭就只有那么幾日在府中,每次回來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你自問你有給過我半點溫情嗎?你若是不喜我,為何不在云縣的時候,就同意與我和離了?” 話到最后,她隱約有了情緒,眼神中透露出了怨與怒:“所以你有什么資格先死,讓我獨自一人面對這么多的糟心事?!” 聽聞她的訴說,謝玦面色一凝。 還未等他細想,手臂忽然似有溫熱柔軟靠了過來。 謝玦素來警覺,不過是一瞬便從夢中抽離了出來。 睜開雙眸,映入眼中是熟悉的帳頂。 一瞬茫然后,低頭望去,便在昏暗之中隱約看見有一條纖細的手臂橫在了他胸口上。目光再往旁一瞥,是那就寢前因生氣而與他涇渭分明,背對他而寢的妻子。 她緊貼著他的手臂,像是冬日里取暖的人。 在云縣,他們雖還未圓房時,但也是共寢在一張榻上的。 夜里天冷,她便是如此,在睡夢中總是不知不覺間湊了過來。 天氣轉暖后,也就是來了金都后,再沒有如此了。 謝玦靜默了一瞬后抽出了手臂,把被衾拉了上來,蓋在了二人的身上,再而一如既往地把人攬入懷中。 醒來后,謝玦便沒了睡意,很難不在意方才所做的夢。 也很難不在意夢里邊妻子所控訴。 她說他不喜她。 她說他沒有給予半分溫情。 她說他留下了一大堆的爛攤子給他。 他若是真的能預知未來。 那夢中的預警,便是告訴他,在這未來他會戰死,只留下妻兒…… 若是如此,這侯府確實是一個爛攤子。 謝玦抬起了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 許久之后,皆無睡意。 搬回主臥的這個晚上,謝玦半宿未眠。 * 早間,翁璟嫵醒來的時候,謝玦已不在屋中了。 而在她梳妝之際,謝玦回來了。 他從外走近,一身清爽,應是沐浴過了。 他這副模樣,顯然是在早間帶傷去練槍了。 他飲了一口茶水后,看向梳妝的妻子:“一會我與你去陪祖母請安?!?/br> 翁璟嫵想起明月昨日說宮里的嬤嬤來了,思及往后她要掌管這侯府,宮里來的人自然是不能怠慢了。 “好?!彼龖寺?,然后又道:“聽說祖母請來教習幾個meimei禮儀的嬤嬤來了,夫君同去,也顯得看重?!?/br> 謝玦沒怎么在意這些事。 但想起夢中她怨自己的模樣,再看祖母先前對她的輕視與現在對孫女的重視,有著巨大的區別。 他摩挲了一下杯盞,開了口:“祖母先前做的事情,你可在意?” 梳好妝,正要起身的翁璟嫵卻是頓了頓。 在意嗎? 自然是在意的。 若不是她的授意,何至于讓她失去了孩子? 但思及上輩子那老太太白發人送走了兒子孫子,最后死時那不瞑目的樣子,她也就放過了自己,不讓自己活在怨恨中。 雖然這輩子孩子是保住了,但這輩子對老太太的所有的孝敬,只是為了讓自己能更好的從老太太手中接管這侯府而已,并無真心。 翁璟嫵從位置上站起,淺淺一笑:“夫君說什么話呢?” “雖然先前確實有些怨,可過了這么久,祖母終究是長輩,我自是不在意了?!?/br> 謝玦不言地望著她臉上的宛然笑意,就在翁璟嫵以為自己的虛情假意被他看穿了的時候,他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br> 翁璟嫵應了聲“好”,隨后讓明月把昨日留下的上品官燕取了出來。 夫妻二人并肩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在快到老太太的院子前,她與身旁的謝玦道:“這燕窩,就說是夫君要送的,祖母會高興的?!?/br> 謝玦望向她,不認同:“是你的心意?!?/br> 翁璟嫵看了他一眼,一笑:“夫君不明白?!?/br> 謝玦皺眉:“什么不明白?” 翁璟嫵笑意漸斂,解釋:“祖母素來疼愛夫君,可夫君回來后公務繁忙,甚少與祖母請安,時間長久了,祖母便會認為是因夫君娶了我,才會越來越不在意她老人家了?!?/br> 謝玦眉頭蹙得更緊:“我請安卻不曾減少,祖母為何會如此少?” 翁璟嫵緩緩與他解釋道:“不管夫君的請安有沒有少,在府中,一日里頭在褚玉苑的時間比在祖母身旁少,祖母還是會吃醋的。但若是夫君平日多說些話哄哄祖母,祖母自然不會覺得是我搶走了夫君?!?/br> 說到這,她腳步微微一頓,轉身看向他:“祖母吃醋,免不得看我不順。如此,夫君就算為了往后祖母能對我順眼些,也多去陪祖母說說話?!?/br> 讓謝玦說好聽的話,很難,但起碼能讓他多去陪陪老太太。 有謝玦在其中調解,老太太才沒那閑心來給她添堵。 謝玦聽了妻子的話,不禁思索這些他從沒有在意過的事情。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他們到的時候,宮里來的嬤嬤已經在廳中與老太太閑聊著了,其他三個堂妹在廳中一旁站著了。 翁璟嫵與謝玦進廳子的時候,還是能清楚的感覺到了怨恨的視線。 不用多想都能知道是那兩姊妹的視線。 崔文錦病倒了,她們還得搬出世安苑,不能陪在母親身旁,哪怕是她們自己錯了,也會把這罪怪在她的身上。 她腳步一頓,轉頭往姊妹二人看去,面色淡淡。 姊妹二人皆死死的瞪著她。 翁璟嫵停下,也讓老太太與嬤嬤的愣了一瞬,然后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在見到姊妹二人目光中帶著怨毒的時候,老太太心下不禁一跳。 那嬤嬤也是略一挑眉。 心中有了大概,只這么一眼,便知要教好這兩個姑娘估計是個苦活。 蜀錦一事,若真如這翁娘子說了是她贈的,何至于崔娘子的掌家權沒了? 雖然對外只是說那崔娘子病了,管家一事暫時回到了老太太的手上。 可現在看來,那些彎彎繞繞頓時明了了。 翁璟嫵只是停了幾息,便與謝玦走到廳中,朝著老太太一禮。 屋中的嬤嬤也因謝玦進了屋中而站起略一施禮。 老太太收斂了對倆孫女是非不分的擔心,隨而看向嬤嬤,與孫媳介紹:“這位是宮中的沈尚儀?!?/br> 沈尚儀年紀約莫五十多歲,發鬢微白。 她為女官五品,既有品階,又是太后的人,身份自然與其他的嬤嬤不同。 而且這人在宮中待了幾十年,見多了心思巧妙的人,在她的面前,便也就不能像在國公府那般未見過卻能說得出名號了。 對上這人,得謹慎些。 翁璟嫵朝著沈尚儀一頷首,姿態落落大方。 沈尚儀也朝著她略一頷首,算是問候了。 簡單的禮儀后,夫妻二人落了座。 翁璟嫵望回老太太,溫聲說:“昨日夫君進了宮,得了賞。賞中有上品官燕,夫君聽說祖母夜間長因咳嗽夜不能寐,特意囑咐今早請安的時候順道送過來,讓祖母用這官燕來燉雪梨,可祛痰止咳?!?/br> 面色平靜的謝玦:…… 他不曾說過這樣的話。 他更不知這燕窩燉雪梨還能止去痰止咳。 老太太聽到孫子記掛著自己,這幾日心頭上積郁也消散了不少,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看向沈尚儀,免不得夸自己的孫兒:“在這么多個孩子中,就屬這玦哥兒最像他的爺爺,這沉默寡言的脾氣都像極了。還有這對別人好卻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說的缺點也像?!?/br> 謝玦看了眼祖母那臉上的笑意,又想了想方才阿嫵所言。 好似不是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