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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傾不敢推開那扇院門,便繞過院子去了后面的山坡,一眼望去青白色的一片,風拂過,花海如浪水般起伏,卷起漫天花舞。 這時正是木檀花開的第三月,凋零的時期。 肖傾走在花海正中,自漫漫花枝里尋到那一朵主根。 木檀花開時遍野,但卻只有一枝主根,主根死,萬花凋,主根活,萬花就連野火也燒不盡。 這支主根開得很好,一看就知此前漫長的發芽期被主人精心照顧,內芯白中帶點青色,花瓣往外白至透明。 肖傾為這只木檀擋著風,但木檀仍避無可避地掉落了兩三片花瓣,很快就被風卷走了。 虛空中,顯出一位鵝黃裙裾的少女,明眸皓齒,眉間嫣然。 肖傾睜大了眼,顫抖地將手伸了去,指尖觸及的卻是繞指的風,此時也顯溫柔纏綿。 “師父,今年是第十年了啊,修真界的傳統,入門第十年弟子需還師父一份回禮,琦玉的這份禮物,師父喜歡嗎?” 少女彎眸淺笑,身影逐漸透明,化作點點熒光飛散。 肖傾站在木檀花前,怔怔地看著,一行清淚流下,他低聲回應道:“喜歡......這是最好看的花了?!?/br> - 陸謹之用秘法將木檀主根封印起來,打算等古城建好后移植過去,正巧下起了連綿秋雨,不急趕路,兩人便在承歡宮的大殿內坐著等雨停。 陸謹之脫下衣袍搭在肖傾身上,聲音放得很輕:“你餓沒,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來?” 肖傾搖頭道:“不餓?!?/br> 陸謹之卻依然往外走,沒一會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青菜粥,吹涼了遞給肖傾。 肖傾實在沒胃口,接過來喝了兩口就喝不下了,他捂著嘴咳了會,將碗放在一旁,說道:“你將斐霖放了吧?!?/br> “好?!?/br> 肖傾沒想到陸謹之這么輕易就答應了,顯得有些錯愕,過了一會,肖傾問道:“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陸謹之遲疑了下,才道:“可以,但你得把粥喝完?!?/br> 肖傾復又端著碗,小口小口喝著,喝到一半實在有些喝不下,眉頭微蹙,但依然堅持喝了下去。 待雨停后,兩人去了上清山巔,沿著一條走道往下,就是關著斐霖的暗室。 上清山巔把守森嚴,就連打掃的都氣息強盛,也怪不得上清門那么多弟子,卻攻不上這里救走一宮之主。 陸謹之等在外面,給肖傾和斐霖留了說話的空間。 這間暗室同尋常暗室一樣,都具備昏暗無光的特點,四壁清寒,正中唯有一草鋪一木桌,木桌上點了盞油燈,照得滿室昏黃,更顯凄涼。 肖傾緩步走到鐵門前,看著閉眼打坐的斐霖,輕聲喚了一句:“師兄?!?/br> 斐霖驀地睜開眼,雙眼圓瞪,手握成拳:“肖子傾,你還有臉來見我!” 斐霖如今雖已沒了曾經輝煌,但依然傲勢凜人,就算身處簡陋的暗室中,也依然擋不住那一身剛正不折之氣。 肖傾看著這樣的斐霖,對比折了氣節的自己,眼睫顫了顫,一時有些抬不起頭,他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說:“我來看看你?!?/br> 斐霖沉聲道:“師弟,做人須得問心無愧,就算你愧對上清門,愧對師門,但也別愧對自己?!?/br> 肖傾霍然抬頭,眼眶有些紅:“師兄你......不氣恨我么?” “這是你的選擇,我有什么好插足的,但若是你一直如此失魂落魄,就別再來見我,看著煩心!” 斐霖向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肖傾又是難受又覺暖心,勾了下嘴角,又黯然落下:“謝謝你,師兄?!?/br> 他跟斐霖每一次遇見都在爭吵,這還是唯一一次算得上平和的談話。 肖傾躬身朝斐霖行了一禮,轉身正要走時,迎面遇到端著飯菜的曲紂,曲紂見到他后點頭致意,喊了聲“師叔”,肖傾頷首回禮,兩人錯身而過。 走遠后,肖傾聽到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斐霖壓低聲音道了聲:“滾!” 終是,有人值得他原諒,有人卻觸了底線,寧可此生陌路,也不愿放下身段委屈自己。 那一句問心無愧,斐霖可真是做得灑脫。 - 古城建成時,已是冬日。 傳聞這座古城耗力巨大,領主召集數萬人連夜修建,雖惹得怨聲載道,但在陸謹之暴虐的統治下,人們敢怒不敢言,終于趕在一年內完成。 在剪彩這天,下起了紛紛大雪。 肖傾披著狐領大氅,被人扶著從馬車內走出,墨黑的長發披在身后,很快就積了落雪。 他半張艷麗無雙的臉裹在狐貍毛中,蒼白的面色與白色的絨毛融合,雍容華貴,像是一破就碎的珍寶,一粒雪落在他纖長的眼睫上,美得近乎狐仙般圣潔。 肖傾手捧暖爐,眺目望去,青石古街上懸掛著一排排花燈,亮著淺淺的暖光。 寫著酒字的幡旗招搖,千家萬戶雖暫時無人居住,也依舊點亮了一盞燈,光從窗紙透出,平添了些溫暖。 陸謹之攬著肖傾,輕柔地替他拂去頭上落雪,問道:“喜歡嗎?” 肖傾眸光微轉,霎那間時間都像靜止了。 他輕聲道:“陸謹之,給每一個參與修建這座城的人安排一間住所可好?” 陸謹之微笑著道了聲“好”,又道:“子傾來給這城取個名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