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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跟著胭兒回到水榭木樓,那名懷著孩子的女人正在陽光下修剪花枝,閃爍的晨曦照在她細軟的長睫上,秀致的鼻梁側落下深重的陰影。 她看著指尖的酴醾花發呆,就連發呆時側臉也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歲月靜好,胭兒猛地闖進這片寂靜的空間,打亂了湖面,掀起滔天劇浪,她嚷嚷道:“姑姑,快走姑姑,外面的人找來了!” 她喘著粗氣,說得不甚清楚,女子便放下手里的花,不急不慢,給她倒了杯水,柔聲笑道:“喝杯水,你慢點來?!?/br> 胭兒急得哪有心思喝水,將懷里的烏雞放下,鋪了一張方布快速收拾房中的東西,喉頭干澀地攢動,急道:“姑姑來不及了,那人若是多找幾個人問問,就會問出我們在哪的,快收拾東西跟我走吧!” 女子一時沒反應過來,胭兒見狀越發著急,大滴大滴的汗水流進眼睛里,澀得很,她也顧不上擦,而是迫切地朝女子解釋:“剛剛我跟小十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個提著劍的男人,逮著我便問有沒有見過一位身懷六甲的漂亮女子,我不敢多說,糊弄了過去,但若是他多找幾個人問問,我們就暴露了!” 女子臉上的笑意一點點落了下來,她垂著濃密的眼睫看不清情緒,但依然能感覺到那濃烈的悲傷。 她輕聲道:“胭兒,我逃了一輩子,躲了一輩子,我......我不想躲了?!?/br> 胭兒聞言,眼中悲傷成河,她難受地癟了下嘴,又強作鎮定:“姑姑,就算是,不為您自己,您也得為懷里的孩子考慮吧?!?/br> 她的聲音有不符合這個年紀,強忍的哽咽。 胭兒此時不過十四歲,尋常這個年紀的姑娘,難過就哭,開心就笑,是學不會忍的。 女子深深地看著她,按了按眼角的酸脹,微笑道:“好,我們收拾東西,這就走?!?/br> 場景一轉,周圍的古花雕欄漸隱,潮濕陰暗的地下洞xue顯出實形。草藤作簾,茅草當床,凸石是桌,席地可坐。 簡陋得不能再簡陋。 而那名女子則滿頭是汗地躺在茅草織成的草床上,花容月色盡失光華,疼得直咬唇,咬破了流了血都渾然不知。 肖傾挑了挑眉,疑惑道:“這是要生產了么,可是她好像沒懷足月份吧?!?/br> 陸謹之看了他一眼,沒去問他是怎么看出來的,而是涼涼道:“她是在強迫生產?!?/br> 陸謹之走過去,拿著手帕虛虛替女子擦去額上細密的汗水,眼中閃爍著莫測的光。 那一瞬間,肖傾有種錯覺,仿佛陸謹之什么都知道,他知道這人是他的母親,知道他們血脈里的秘密,但從懷疑里回神,看清陸謹之的眼底,確是看著陌生人時的神色。 洞中潮濕又陰暗,并不適合生產。 胭兒在一旁急得來回踱步,眼淚婆娑:“姑姑,我還是出去給你尋個產婆來吧,這樣不行,你會難產的!” 女子死死皺著眉頭,但她居然還能硬擠一個笑安慰別人,雖然比哭還難看。 她沒東西抓,只好緊握成拳,指尖深深刺進手心的rou里,她蒸騰霧氣的眸子依然那么明亮,那么決絕:“不要出去,胭兒,麻煩你幫我把小刀用火燎一下?!?/br> 胭兒頓住腳步,面露絕望:“姑姑,你真的要......” 女子點了點頭,汗水大滴大滴劃過蒼白的臉頰,她又重復道:“麻煩你了?!?/br> 胭兒聞言,眼中的淚水終于洶涌而下,她的心臟在顫抖,在痙攣,她跪在地上,顫抖得拿起早已備好的小刀放在蠟燭上消毒,一邊消毒一邊哭,但她咬著牙,沒泄露一點哭腔,她怕自己的哭聲太難聽,會擾了姑姑的心緒,讓姑姑更加難受。 咽下喉頭千斤重的哽咽后,她才喃喃地開口道:“姑姑,你確定,能成功嗎?我......我只在書上看過,從沒人,更何況,還是你自己......” 那聲音里的惶恐藏不住,說到后面,她再也說不下去了,語音消弭無聲,卻扎根在心里。 女子疼得悶哼了一聲,聲音輕得幾乎立刻就會消散:“會成功的,胭兒乖,把刀給我?!?/br> 然而胭兒到底是個小姑娘,哪下得了如此狠心,小刀拿在顫抖的手中,差點就要扔在地上,她看著姑姑朝她伸來的手,看著姑姑眼中的決絕,眼淚如同破了閘的洪水。 陸謹之呈虛影之態,跪坐在女子身側,溫柔地替她擦去額頭的汗水,但現在那名女子哪還有心思察覺這些,只是堅毅地注視著胭兒道:“胭兒,把刀給我?!?/br> 外面,有一道聲音水波般蕩進了洞中,是一道陌生低沉的男人嗓音,因為提著靈氣傳播的,是以即便隔得很遠也能清晰得聽清:“楚秋萍!你一時不出現,我便殺這里百人,你若一直不出現,我則殺盡所有人!” 胭兒聽到這惡魔的聲音,終于再拿不穩那沉重的尖刀。 最后,那柄小刀,終究是放在了女子的手里。 胭兒流著止不住的眼淚,看向燭光下臉色蒼白的女人,想辦法說服她:“姑姑,其實,這里的人不都是虛擬的幻象嘛,其實......他們死了,也沒什么,我們出去后,他們就活過來了?!?/br> 可是她說這話,自己都心虛得很,她跟這里的人一起相處了好幾個月,當她們在扶桑若木里時,這里的人們也都仿佛從機械運轉中活了過來,對于胭兒這個從沒接觸過仙道、樸質的少女來說,他們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