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茶幾上放著一本筆記本電腦，上面還插著耳機——沈婉素很少用這些，看視頻有電視，聽音樂有手機，沒必要用電腦還帶耳線。

    秦守明就更不會了，即使在家辦公，那也是在書房。

    鬼使神差的，舒歡打開面前的電腦，沒有密碼，是沈婉素的風格。

    電腦頁面是個視頻，應該是行車記錄儀拷貝下來的。舒歡戴上耳機，點開，十分鐘之后，她想，她大概知道沈婉素為什么會出現在御春苑那了。

    上面清清楚楚地記錄了秦守明前一天的行車軌跡，時瑤和他相互依偎著出現在畫面里，小腹隆起，春風得意。

    “……老公，明天是人家生日，你就多陪陪我嘛，別回去了?！?/br>
    “我天天白天陪你還不夠??？不能太過分，免得沈婉素起了疑心，離婚可不是小事，損失的可都是錢?！?/br>
    “我現在不逼你離婚，只要你心里有我們娘倆就好，咱寶寶現在都會踢我了，可有勁了，你就不想聽聽??？再說沈婉素那個蠢女人那么遲鈍，不會發現的，你隨便編個理由她都信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行行行，都依你都依你，就你會撒嬌?！?/br>
    ……

    舒歡聽到這一段后，惡寒得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不敢想象，沈婉素看的時候會是什么反應，一定感覺世界的塌了吧？怪不得早上會憔悴成那樣。

    還真是術業有專攻，時瑤上回從酒店出來的還是失魂落魄的樣子，如今又力挽狂瀾了，有兩下子的。

    看樣子秦守明今天是不會回來了，舒歡將電腦設了密碼，放到自己的房間里，拿著行李連夜回到醫院。

    沈婉素安靜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呼吸平穩，氧氣罩上的霧氣聚了又散，蒼白的臉上有擦痕，可能是被撞倒在地的時候弄上的。

    舒歡在病床邊坐下，輕輕握住沈婉素的手，低下額頭，慢慢抵在她手背上，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說：“小姨，你都知道了吧？秦守明不是東西，不值得你為他受那么多苦。你姨，你快快醒來吧，以后咱們倆自己過?！?/br>
    第二天早上，秦守明終于回電話來了，一聽就是剛從溫柔鄉爬起來，“不好意思啊小歡，昨天出差沒回家，后面又應酬喝斷片了——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只要沈婉素沒有醒來，就還有用得著秦守明的地方，舒歡不會現在跟他撕破臉。

    “姨父?！笔鏆g頓了頓，“小姨出車禍了，在市醫院這里，你快來吧?！?/br>
    秦守明來得不可謂不快，撲到床邊，裝模作樣地在病床邊嚎了兩聲，好好表演了一番傷心欲絕。

    戲演足了，然后預存了醫藥費，又聯系了交/警那邊，回過頭來還安慰舒歡，盡心盡責地維持著好丈夫的人設。

    然而僅僅只維持了半天，下午就不見了蹤影，接下來也只偶爾露個臉，或者干脆不出現。

    舒歡是巴不得，眼不見心不煩，只要不拖欠醫藥費就好。

    哎，沒錢真是憋屈，脾氣都硬不起來。

    沈婉素這幾天情況穩定，就是遲遲沒有轉醒的跡象，按照醫生的說法，這種情況只能等她自行蘇醒，如果醒不來，一切就不好說了，但總體而言不錯太糟糕的。

    舒歡心里沒那么樂觀，原來她以為只要安然度過生日那天就可以躲過一劫，現在看來，沈婉素真正的劫，是秦守明出軌這件事，她有種是禍躲不過的宿命感。

    向寧和段宜恩放學也會來陪她，給她帶當天的作業，講解當天的課程，或者跟她聊聊天。

    然而，時瑤敢明目張膽地出現在醫院，舒歡還是有些意外的。

    時瑤有備而來，提了水果籃子，挺著肚子，大搖大擺，一臉小人得志的嘴臉。

    舒歡冷著臉：“你來做什么？”

    時瑤巧笑嫣然地把水果擱在桌上，然后低著頭摸了摸肚子：“我呢，今天正好在這邊做產檢，有人歡喜有人愁，就順便來看看。哎，怎么這么不小心呢，出門也不知道看著路，嘖嘖嘖，真可憐?！?/br>
    老婆在躺在病床生死未卜，小三就旁邊婦產科歡天喜地，想想也真是夠諷刺的。

    舒歡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也未免太沉不住氣了，這么明目張膽的，我姨父知道嗎？”

    時瑤笑起來：“你說呢？以前他忌諱，是因為沈婉素手里有股份，離婚會分財產，損失太大他舍不得。如今……哎呀，很可能是喪偶，那就不一樣了?！?/br>
    舒歡看著她得意忘形的樣子，沒吭聲。

    時瑤走到病床邊，微微低頭，盯著她沈婉素說：“你這樣多好，一了百了，大家都省事，要是知趣就別醒過來了，就這么靜靜躺著吧！醒來也是一無所有，白白傷心，何必自尋煩惱……”

    “說完了嗎？說完就請你離開，別打擾我小姨休息?！?/br>
    “呵，就這半死不活的，以后多的是機會休息?！睍r瑤趾高氣揚地抬了抬下巴，慢慢地往門口走，“行了，我懶得跟你們在這耗，輸贏已成定局，到時候你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侄女就等著流落街頭吧！”

    舒歡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出去以后，輕輕地把門帶上。

    時瑤意猶未盡，臨走還要挖苦她幾句：“對了，忘了告訴你，沈婉素那天去御春苑的時候，我看見她了，沒想到她真的找上門了，也沒白費我留下那么多的線索。哎，既然她來都來了，我就順便給她秀個恩愛唄！大概是看到我們一家三口幸福的樣子受刺激了吧，沒準是一時想不開自己撞車的呢！要我說就別在這浪費時間金錢給她治了，由她去吧！”

    剛剛在病房里，舒歡不想吵到沈婉素，所以一直忍著，眼下忍無可忍，抬手重重地給了她一耳光。

    “啪”得一聲脆響。

    時瑤正自鳴得意呢，一下子被打懵了。

    “你瘋了嗎？竟敢打我！”

    時瑤也是個沒怎么吃過虧的主，對像秦守明這樣的男人可以伏小做低，但是對女人向來都是囂張跋扈的，極少在女人手里吃過鱉，更何況對方還是個黃毛小丫頭。

    舒歡出手重，時瑤臉上立即腫了起來，五根手指印狠狠分明。

    她真是氣急了，尖叫著就要撲向舒歡，“小賤人，臭丫頭！竟然敢打老娘！我撕了你的臉！”

    可惜她還沒夠著舒歡的臉，雙手分別被舒歡制住，動彈不得。

    舒歡說：“姓時的，我告訴你，你最好求爺爺告奶奶，每天燒香拜佛祈禱我小姨醒來，不然就不是一個耳光這么簡單，到時候我打得你媽都不認識你！”

    時瑤用力掙扎，歇斯底里：“下jian胚子！有人生沒人養的臭丫頭，敢威脅我！去死！”

    這個時候隔壁病房聽到動靜，有家屬出來，醫生護士也紛紛看過來。

    時瑤見有人圍觀，立馬搬出自己弱勢群體的身份，開始大喊大叫起來：“快來看啊，有人打孕婦啦！天吶，我肚子好疼！”

    吃過群眾一聽，化身正義使者。

    “小姑娘怎么打人吶？”

    “打的還是孕婦??？”

    “也太不像話了吧！”

    舒歡冷笑，不就是比誰可憐嗎？不就是比誰聲音大嗎？

    “惡人先告狀是嗎？那就讓大家看看，破壞我小姨家庭的第三者，害得我小姨出車禍，現在躺病床生死未卜，你就迫不及待想上位，挺著大肚子來耀武揚威，還詛咒我小姨永遠不要醒過來！像你這般惡毒又不知羞恥的人，也配為人母！”

    吃瓜群眾立場開始不堅定了。

    “原來是小三啊，怪不得?！?/br>
    “這小姑娘我見過，昨天才住進來的，聽說她小姨有可能成植物人呢……”

    “真可憐……”

    “當小三當得這么理直氣壯，也太不要臉了！”

    “說誰不要臉呢，老娘就是靠臉吃飯的！關你們屁事??！”時瑤大概是瘋魔了，舒歡說她沉不住氣一點沒冤枉她，剛剛還喊人支持公道，轉眼又罵人家多嘴。

    “我跟他才是真愛！沈婉素又老又丑還生不出孩子賴著干什么！

    早就該給我讓位了！”時瑤目眥欲裂，不管不顧地叫喚著，“你快給我撒手！我現在可金貴著，我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小心秦守明饒不了你！”

    “是嗎？”舒歡將她拉近，壓著聲音說，“我怎么覺得我姨父沒那么在乎你呢，這應該是你唯一的籌碼吧？那就更應該仔細一點，少來找我小姨麻煩，要是不小心磕著碰著，雞飛蛋打了可怪不了別人，我不是我小姨，道德水平沒那么高?！?/br>
    時瑤變了臉色：“你敢！”

    舒歡盯著她的眼睛，目光冷然，“你看我敢不敢！”

    其實舒歡也沒真打算怎么樣，威脅到位，目的達到，她就松開了手。

    時瑤護著肚子，忙退了兩步，退到安全距離，又指著她罵：“好呀！你給我等著，早晚我要收拾了你這賤人！”

    舒歡拍了拍衣服，漫不經心地回道：“當人第三者就該縮著脖子安靜如雞，別整天挺著個肚子翹著尾巴，跑人家門口咯咯咯地叫，好歹給未出生的孩子積點德?！?/br>
    *****

    御春苑是靠近郊區的別墅區，地處幽僻，獨門獨棟，安保格外嚴格，是個金屋藏嬌的好地方，正房想打上門可得費一番力氣。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突然刮起這股邪風，富豪紛紛在這里置產養情/人，這里也逐漸形成了一個有名的小三圈。

    有錢有閑的小三們除了在一起逛逛街、打打麻將、喝喝下午茶，更多的是分享經驗，交流技術。

    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啦！

    對付正房的一百種方式啦！

    甚至還有百分百生兒子的偏方！

    一旦有姐妹成功上位的，會立刻當成學習的榜樣，紛紛虛心求教。

    周柔卿當年是這圈子的核心成員，如今飛上枝頭變鳳凰，搖身一變，成了正兒八經的富家太太，當年的姐妹全成陌路，不再聯系。

    從此步入上流社會的生活，端的是高貴優雅，之前那段黑歷史是不會承認的。

    然而讓陸也奇怪的是，就這么一個每天只知道花錢買買買的人后面是怎么染指家里的生意的？前世那些心腹是怎么發展起來的？

    這后面必然是有人在幫她，而且關系足夠親密，要不然她就算為了幫陸緒家產，也沒必要對陸建安痛下殺手。

    陸也有懷疑過江清平，他是陸建安的助理兼司機，在陸建安手下做了十幾年，以前周柔卿還見不得光的時候，很多事情都是他出面代辦的，接觸多，日久生情也不一定，而且從他私下送陸緒摩托車來看，至少關系匪淺。

    可是，總感覺……差了那么點。

    周柔卿這么現實勢力的女人，會放棄無論從財力、相貌、氣度都勝了不止一星半點的陸建安，而選擇什么都平平的江清平嗎？

    所以，陸也私底下花了心思在查周柔卿的人際關系，有些事即便現在沒發生，也必須得未雨綢繆。

    首先是從御春苑這邊開始，保安、保潔，還有這些昔日跟她關系很好如今又不待見的“姐妹們”。

    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會在御春苑那里遇到舒歡的小姨，還陰差陽錯地救了她。

    這個女人還真是……無孔不入，哪哪都能和她關。

    那天看她和向寧的樣子，儼然是相互信任的閨中密友的關系了，而自己在向寧的眼里，還停留在可疑的陌生人層面。上次借著幫舒歡的忙，總算看他的時候沒那么警惕了。

    看樣子，他目前這個階段，萬萬不能跟舒歡交惡的，不然她中間挑撥一下，就別想向寧對自己會有好印象。

    正想著，電話響起來，看到來電顯示，他有些意外。

    “喂，陳叔？”

    “小也呀，不好了，你小女朋友跟人打起來了！”陳敏俊在電話那段咆哮，隱隱還透著股看戲的興奮。

    陸也一下沒轉過來：“誰？”

    “哎呀，就是你那天給人屁顛屁顛忙活的，叫舒什么來著？”陳敏俊有些不滿，“你到底有多少個女朋友??？”

    “……”陸也有些無奈，“陳叔，她不是我女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