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宿敵成雙對 第1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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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左邊的墻上還有十一二歲時做的標記,每日總要叫下人替我觀察是否長了身高。唉,房里好玩的或多或少被他們收走,要么就扔掉了,這會兒瞧著可沒我離家前滿當?!?/br> 隋策往床上一躺,到底是睡慣了的地方,大喇喇地舒展四肢,像是只格外放松的柴狗。 商音側頭瞧他片晌,好奇地問,“你小時候也住這兒的嗎?” “嗯,睡的是同一張床?!?/br> 他說著,指尖撩起她后背披散的一縷秀發,懶洋洋地閑談,“幾時也帶我去瞧瞧你住的地方?” “那沒什么好瞧的?!?/br> 她在旁看他,“我不像你,小時候隔三差五地搬宮宇,一點可留戀的物件都沒有,看了也是白看?!?/br> 隋策:“那倒是……” 他險些忘了這個。 商音落在食指上的青絲被卷成了幾道彎,很快又筆直柔順地落下,青年似乎是乍然想到了什么,驀地一蹦而起,飛快下床。 “對了——” 隋策跑到桌案處,在旁邊的柜子里一個抽屜一個抽屜的翻找,不知是在尋何物,片刻后才窸窸窣窣地握著一件東西神秘地走來。 “干什么?” 商音見他手藏在身后,探頭想瞧個究竟,卻幾次三番被他躲過。 “什么???” 隋策繞到她背面,半倚在床上,怕她偷看還不由分說地將腦袋掰回去。 很快頸項間便多出一抹清爽的冰涼。 她夏日的里衣十分輕薄,對此感受得頗為真切。 商音立刻低下頭,兩指拈起鎖骨上那串做工略顯拙劣的珍珠鏈子。珍珠不是上品,大小還各有千秋,實在算不上貴重。 隋策屈腿一搭手,笑道:“我自己做的,少時跟著別人學養蛤蜊,一養就是三四年,好不容易養大了拆開,結果只得這些?!?/br> “我于是想著,何等辛苦費力才得一串,可不能隨意舍了人,必得等將來成親,誰是我媳婦就送給誰?!?/br> “原本幾個月前便準備回家取了給你的,可惜一直有事情耽擱?!?/br> 商音目光懷疑地壓下眼皮,“我們成親之日你怎么不給?” “……你那時候像我媳婦嗎?” 這理由算是勉勉強強,她手執珠鏈,再對照不遠處的銅鏡遙遙觀賞,只覺怎么看,怎么難看。 “不行不行不行……太丑了?!?/br> 公主殿下說話就要摘。 “……” 隋策沒見過如此不給人面子的,忙拉住她手腕,“喂,我一腔溫情,我的心意啊,你嫌丑?!” 商音理直氣壯,“心意也架不住它真的丑??!太拉低身價了,我不要戴?!?/br> “你有衣裳遮著,戴在里頭又沒人瞧見!”他繼續堅持。 公主依舊我行我素,“怎么瞧不見,我自己就瞧得見?!?/br> 兩人從爭執拌嘴到動手動腳,一個要取,一個反對,不多時便在床上扭打起來。以至于,端奶茶來的婢女們在外頭叩門,都能聽見里面的動靜。各自掩嘴偷笑。 “少爺?!?/br> 府里待得久的侍婢還是習慣如此喚他,“奶茶熱好了?!?/br> 隋策:“進、進來……” 床上的兩位主子張皇收拾好衣著頭發,一副凜然肅穆的模樣端坐得略顯生硬。 臨睡前一碗熱奶茶是隋家的習慣,據說能夠安神助眠。 婢女收拾完杯盤退出去后,外間的燈便滅了,只屋內留了一盞,照得視野昏昏的,漆得油亮的檀木柜椅于燭火下近乎發光。 商音是頭一回在旁人府邸過夜。 她枕的雖是自家枕頭,但鼻息里深深一嗅,仍能聞到別的香氣,同隋策身上的,有些類似。 忍不住,就多嗅了幾下。 隋策睡在靠墻一側,閉著眼睛面朝著她,盡管困得犯懶,仍舊開口問:“怎么了?” 商音道:“聞聞你家床榻上熏的什么香?!?/br> 她湊在薄被里專注地琢磨少頃,“和你……衣料中的味道差不多,挺好聞的?!?/br> 這回他倒奇了,睜眼問:“是嗎?什么味兒?” 隋策還抬起胳膊特地聞了聞,“我身上還帶香氣?我很少熏香的?!?/br> 她答得頗為直白:“有點像爛木頭的氣味?!?/br> 隋策:“……” 不愧是公主殿下,永遠都如此能煞風景。 這應當是商音和他第一次頭挨著頭同床共枕。 在南山圍場那會兒,隋策為了避免尷尬,只擁被半靠著軟枕而眠,自是沒有現在眼對眼來得直接。 與之在同一高度平視時,商音才發覺,自上而下看隋策,他的五官眉眼會比以往更深邃。 青年白日間恣意乖張,仿佛什么事都難往心里去,然而此刻閉目休憩,眉心卻若有似無地皺著。 可見,也不是全然不在意。 商音一言不發地注視許久,試探性地伸出手。 尚未觸及到他的臉頰,隋策已有所感,掌心覆上來握著她的,先是牽到唇邊輕輕蹭了一下,然后才收進懷中。 身后的燈燭不安地跳了跳,墻上都是巨大的灰影。 她終于開了口:“為難老人家了,一把年紀還受這些罪?!?/br> 隋策聽出來這話里的自責,將五指握得緊了緊,語氣盡量自然地表現出輕松:“橫豎老爹歲數也大了,就像他自己說的,與其陷于朝里的是是非非,倒不如早點抽身而退。 “他的性子的確不太適合做官?!?/br> 話雖如此…… 但主動辭官和被迫革職畢竟是兩碼事。 “同那邊的梁子已經結下?!鄙桃粲杂种?,“往后的路,恐怕更不好走,你……我們得做好準備?!?/br> 隋策抬起眼皮,瞳眸深處清澈而幽邃,他淡笑著貼在枕上略一點頭,說:“嗯?!?/br> 繞過她腰肢的手臂沒怎么用力氣,便已將人撈到近前,環抱著應下:“知道?!?/br> 商音在他懷里揚起下巴,“你若在朝中遇到什么麻煩,或是刁難,記得要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 “我有我的人脈,說不定能幫到你?!?/br> 她其實還想囑咐什么。 明明一天下來心中很不踏實,可又覺得,隋家最近事多,他已經夠煩的了,何況這些事還都是因自己而起。 于心有愧,言行不免就生出諸多猶豫。 隋策:“……好,一定?!?/br> 他道完“好”字,語氣聽著便已經很疲憊了。 商音沒舍得再攪他的好夢,只能困在他臂彎間,不大舒適地合眼睡下。 ……貼得太緊,又悶又熱,真是一點也不舒坦。 原以為吏部的文書要過兩天才到,沒想第二日清晨就送來了,還并非吏部下發,而是由內閣審批后皇帝親筆擬的詔書。 鴻德帝在圣旨上給足了隋日知面子,遣詞委婉,對于光祿寺大祭上的疏漏,只輕描淡寫一句就遮了過去。 能看出來,天子的氣至此也差不多該消了。 隋氏一族的榮耀到這一輩,最風光的便只剩下隋策一人,族里旁支要么遠派地方為官,要么就是掛職虛銜。來頭雖大,實權卻有限。 商音陪著隋家兩夫妻用完了中飯才坐馬車返回公主府。 午后的太陽正烈,晴空無云阻礙,光便暴虐地當空落下。如此迫人的熱浪哪怕是有華蓋遮頂,也一樣叫人睜不開眼。 她用團扇擋在太陽xue邊,急匆匆地準備進門,那石獅子后的一個身影像怕錯過了似的,也跟著快步而出。 比驕陽還明媚的云家姑娘單薄地站在不遠處看她。 商音余光不經意地瞥到了,帶著幾分狐疑停下步子,在炎夏酷烈的大太陽中顰眉端詳對方。 云思渺不敢離得太近,一是為避嫌,二來亦畏懼公主殿下的yin威。 她話不好言明,只擺正姿態低頭恭恭敬敬地朝商音深鞠一躬。 自從在城郊長亭受公主威脅之后,回到梁家,皇后那邊忽然命她不必再去隋駙馬跟前晃悠了,而所謂的美人計更是就此不了了之。 梁府上下仿若自顧自地在忙什么,一時間竟無人理會她。 再怎么貌比西施的女子,要是派不上用場,便與花瓶無異。 云思渺好幾次追問父親一事的后續,那位姑奶奶卻屢屢搪塞,想回去卻也不肯放她走,只叫她安分地在府上等著聽皇后娘娘的安排。 梁家已對她不管不顧,云思渺急得沒有辦法。 恰好日前,樊州的家書傳來,娘親說一位從京城下放的大官替她們還清了所有債務,連父親的案子也批復重申了。 這事兒辦得隱晦,并未向外聲張,據那位京官所言,他是奉公主所托而來的。 大應朝哪位公主能管她的閑事,答案幾乎是不言而喻的。 云思渺不知重華殿下此舉是為了堵她的嘴還是為了收買人心,但無論如何,她都感懷于心,即便當牛做馬也心甘情愿。 于是彎腰下去盯著滾熱的地面語焉不詳地說道:“多謝四公主?!?/br> “公主以后若有何吩咐,思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br> 商音聽完,許是壓根沒放在心上,掃了她一眼就進府躲太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