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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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舒以為顧長晉這是要她給他上藥,一時有些遲疑,抬眼瞥見他越來越沉的眼,眼皮“咯噔”一跳,只好規規矩矩抱著藥匣子坐過去。 顧長晉拎過那藥匣子,在里頭扒拉幾下,掏出一瓶外傷藥,下巴往她左小臂一抬,道:“自己上藥?!?/br> 容舒低下眼,原來她也受傷了,袖擺處蹭了點血漬,但不多,想來就是道小口子,應當是那會袖擺被刀鋒割開時劃拉到的。 可即便是道小口子,那也是疼的,她打小就是極怕疼的人。 小時候磕著碰著了,阿娘總會各種哄,把她養得格外怕疼,也格外嬌氣。 說實話,方才顧長晉若是不提醒她,她大抵注意不到這傷??山浰徽f,立馬便覺著疼了。 容舒卷起袖擺,果見自己白皙的小臂內側,劃拉了一條細細長長的口子。嚴重倒是不嚴重,血都快要止了,但那傷藥往上一撒,定然要疼上一陣。 容舒有些猶豫,一邊的顧長晉見她這模樣,心里那莫名的煩躁簡直要冒上眉眼。 他等閑不是這般把不住情緒的人,然此時此刻,看著她小臂那道細長的口子,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克制力才忍著不諷幾句的。 就這么點小口子,上個藥有多難? 她就不能利索些,趕緊給那該死的傷口上藥么? 察覺到他那逼人的視線,容舒后知后覺地想起他也有傷,估計他也在等著這藥。 難怪慣來冷淡的臉冒出了一絲不耐。 她當然不想耽擱旁人療傷,于是微微吸氣,把藥粉撒上傷口,立時一陣火辣辣的疼,但她始終忍著,只長睫微微顫了下。 等那陣疼過去,勉強露出個笑,對顧長晉道:“妾身這頭好了,郎君也快點上藥吧?!?/br> 藥瓶緩緩推過去,可身子卻一動不動,半點兒給他上藥的意思都無。 容舒十分識相且十分有自知之明。 上藥這種事太過親密,用膝蓋想想都知道,他定然不喜,而她也不愿意。 顧長晉嗯了聲,接過藥瓶,卻沒急著上藥,而是眸光一轉,定定看著許鸝兒,冷不丁問道:“許姑娘,那香爐底下壓著的,究竟是何物?” 第二十四章 許鸝兒上了馬車便一直處于一種驚惶不安的狀態, 顧長晉冷不丁的一句話,猶如春雷炸耳,直把她逼出了一身冷汗。 “那, 那是一封血書?!彼Я艘Т降?。 顧長晉面色不變, 又問道:“何人寫的?” “是民女寫的, 不,應當說,是以民女的名義寫的?!痹S鸝兒垂下了眼, “我也不知那人是誰,每次來,他都在我身后壓著嗓兒說話,民女……不敢回頭望他。就是他同我道, 只要我死了, 留下那封血書,便能讓東廠那位楊公公給阿娘賠命。并且,還能救顧大人一命。那人說,顧大人在長安街遇刺便是那楊公公派人做的, 楊公公一日不死, 大人您便一日不得安寧。那人還說,顧大人這樣的好官不應當死在那群番子手里?!?/br> 許鸝兒說到這, 便停了下,抬起眼,認真望著顧長晉道: “我原是答應了的, 等那香點完, 我便會乖乖自縊。民女賤命一條, 若是能給阿娘報仇, 還能救大人您的命, 那這樁買賣委實是太值了。只是——” 只是當那香一點一點往下燃的時候,她忽然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還未給阿娘守靈便死,舍不得還未抱抱她親手養大的小花貓便死,也舍不得還未再看一眼家門前種的槐樹便死。 她被楊榮抓走時,家里的貓兒懷了崽,整日里懶懶的,也不知曉它生下了幾個貓崽兒。院子里的槐樹是幼時她與爹爹一起種下的,再過幾日便要開出一蓬蓬花來了,從前爹爹最愛摘那上頭的花送給阿娘與她了。 這一切一切,在驛館那裊裊檀香里,忽然變得那般鮮活,那般美好。 說來也是奇怪,阿娘閉眼時,她明明心里都了無生念了的,覺得活著還不若早點下去陪阿娘與爹爹。 等真的要死時,她又舍不得去死了。 大抵是因著她是個懦弱的人罷。 許鸝兒眼里冒出了點淚花,道:“大人與夫人可會覺得鸝兒貪生怕死?” “怎會?你若貪生怕死,當初在北鎮撫司早早就認罪了?!比菔嬉荒樥?,鄭重道:“你這不是貪生怕死,你只是對你自己的命負責。許姑娘要明白,只要你不想死,沒人可以逼著你死。貪生不是件可恥的事,你無愧于這天地,本就要好好地活。別以為脖子一勒,眼睛一閉就能痛痛快快死去,死可難受了。還有啊——” 她緩下聲音,用十分篤定的語氣道:“顧大人可不會那么容易死,你放心,東廠那什么楊公公,弄不死顧大人?!?/br> 好歹是未來的太子殿下,只可能是楊旭死在他手里,不可能是顧長晉死在楊旭手里。 容舒從來不懷疑顧長晉的能力,若不然,她也不會想借顧長晉的手救下許鸝兒。 聞言,她嘴里的那位顧大人微微側眸,瞥了瞥她。 這姑娘先前還因著芝麻大點兒的傷疼得滿臉白,這會倒是能侃侃而談了。 很奇怪的,顧長晉心底那點煩躁倏地就散了。 他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望向窗外。 她倒也沒說錯,楊旭還沒那本事弄死他,而許鸝兒也不該死。沒有什么路,是非要用無辜者的血來鋪就的。 便是有,那也不是他顧長晉要走的路。 馬車一路顛簸,到梧桐巷之時,張mama已經領著盈月、盈雀在松思院里侯著了。 容舒進了院子便吩咐道:“把東次間收拾出來給許姑娘住一晚,今個夜里你們都在正屋歇。行了,先帶許姑娘去安頓罷,我還有話要與二爺說?!?/br> 顧長晉就站在月洞門那并未進院子,聽見容舒的話,正要抬起的腳便頓了頓。 容舒走過去,斟酌道:“今日在驛館行刺許姑娘的黑衣人,身上帶了點香氣,那香氣若妾身沒聞錯,應當是龍涎香?!?/br> 真正的龍涎香十分稀少,多是外藩進貢,市面上極難采買到。 許多勛貴豪族喜歡用龍涎香來彰顯其門庭高貴,但實則他們用的龍涎香并不是真正的龍涎香品,而是用沉香與龍腦和著鵝梨汁做成的合香。 在上京,能用得起正品龍涎香的人家十個手指都數得出來。 顧長晉一聽便明白容舒的意思。 “確定是龍涎香?” 容舒想了想,頷首道:“妾身對香氣很敏感,阿娘那兒曾有一塊拳頭大的龍涎香,當初妾身學制香時,時常把玩,那人身上的香氣雖十分淡,但妾身應當是沒聞錯的?!?/br> 說完怕自己太過托大,又補了句:“郎君只當是個參考便好,莫要真拿妾身這話做依據?!?/br> 顧長晉不置可否,只點點頭道:“夫人今夜也累了,早些回去歇吧?!?/br> 等容舒離去,他微微瞇起了眼。 龍涎香? 常吉在他身后問道:“主子,可要屬下去查一查,上京哪幾戶人家愛用龍涎香?” 顧長晉搖頭:“不必查,這上京城,有些人不用龍涎香,身上也會沾上龍涎香的香氣?!?/br> 常吉咂摸了好半晌才聽明白顧長晉的話,“主子的意思是那人是——” “嗯,讓橫平明兒就回來,不必再盯著那人了?!鳖欓L晉說完,望了望天色,又道:“我去趟六邈堂,你先回書房?!?/br> 常吉心里一沉,望著顧長晉往六邈堂去的身影,面露憂色。 夫人最不喜主子心慈手軟,主子今兒救下許鸝兒,也不知夫人會不會責怪?夫人的手段…… 其實今日主子下值的時候便交代過他,等六邈堂的人歇下了,便悄悄去驛館守著的。 “許鸝兒有皇后的人陪著,那些人大抵不敢動手。只凡事都有意外,今夜驛館那處未必會太平,你還是走一趟驛館,若她遇險,便悄悄救下她,記得別留下痕跡?!?/br> 本來救許鸝兒的事不能聲張,尤其不能讓六邈堂的人知道,可今夜動靜那樣大,只怕他們還未進城門,六邈堂那里便已經知曉了。 六邈堂。 安嬤嬤拿香匙挑著博山爐里的安神香,對徐馥感嘆道:“若少主不去驛館,這許鸝兒定然活不過今晚。她一死,那后頭便大有文章可做了。少主此番去驛館,到底是莽撞了些,也心軟了些?!?/br> 在安嬤嬤看來,三姑娘真個就不該放手讓少主處理許鸝兒的事。少主的手段還是不夠狠,從前就因著一條孽畜忤逆過三姑娘。 徐馥垂眸看手里的游記,神色淡淡。 往常這個點,她本該歇下了。但她知曉顧長晉會來,便拿了本書,坐在羅漢床等。 沒一會兒,廊下便傳來一陣說話聲,是林清月在同顧長晉說話。 徐馥抬了抬眼,安嬤嬤領會,快步掀開內室的簾子,笑吟吟道:“少主快進來罷,老奴帶清月這丫頭去打打樹上的蟬,免得吵著夫人了?!?/br> 林清月被安嬤嬤拽走,嘴里還不甘地念著:“姑婆婆,二爺手臂受傷了,橫平、常吉他們也不知曉受沒受傷!” 安嬤嬤恍若未聞,拽著林清月的手跟個鐵鉗似的。 其實不必林清月提,徐馥自也瞧見了顧長晉的傷口,她卻沒問,只道:“為何要救許鸝兒?” 顧長晉立在羅漢床的一側,垂眸道:“侄兒想將她送入坤寧宮,到戚皇后身邊?!?/br> 徐馥微怔,放下手里的書,仔細思量。 半晌,笑了笑,道:“許鸝兒視你作救命恩人,把她這枚棋子放入宮里,倒也不差。只是宮中波云詭譎、朝不保夕的,就她這么個懦弱無腦的性子,你怎知她能活下去?又怎知她能為你所用?” “就像姑母教侄兒的,一枚棋子只要在關鍵時刻能用上便可。侄兒把許鸝兒放入坤寧宮,也是為了未雨綢繆。宮里有人想她死,自然有人想她活。侄兒猜,戚皇后應當是想她活的其中一人?!?/br> “呵,戚皇后?!毙祓サ恍?,眼里似有回憶之色,“戚甄吶……” 她淡笑了聲后便是長久的無言。 顧長晉亦不出聲。 許久之后,徐馥道:“許鸝兒入宮的事,可要我著人安排?”這便是同意顧長晉的安排了。 顧長晉道不用,“許鸝兒今夜遇刺,原先派來陪她守靈的宮嬤已經回去宮里稟告,戚皇后不會坐視不理?!?/br> “也是,戚甄那人最愛做這些表面功夫?!毙祓ヮh首,面上已有疲憊之色,揮了揮手,又道:“既如此,我便不管了,你且歇去罷,記得把手臂上的傷處理了?!?/br> 顧長晉離開后,六邈堂很快便熄了燈。 松思院的燈卻亮了足有小半宿,容舒梳洗好,便披上件大紅色的斗篷去了東次間。 盈雀就在這里伺候許鸝兒,許鸝兒還是一身孝衣,今日在鬼門關里走過一遭,她到這會心里還驚惶不安著。 盈雀東扯西扯,說了許多話,總算是叫她那緊繃的心神松了松。 “你莫怕,姑娘說不會再有人逼你死了?!?/br> 許鸝兒怔然道:“顧夫人如何知曉?” 盈雀聳聳肩,道:“這個婢子就不知曉了,不過我們姑娘聰明著呢,她說的話肯定是對的?!?/br> 盈雀一臉的“我家姑娘最厲害”,看得許鸝兒跟著彎下了眉眼,不由得想起容舒來。 今夜在驛館,容舒罩著斗篷,半張臉藏在兜帽里,面容瞧不真切。 她雖很想知曉那位大人究竟……會娶怎樣的妻子,但因著一點兒難以言喻的心思,她始終不敢抬眼去看容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