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禁軌 第41節
“我真的有病,我就是個傻子?!彼吙捱吜R,“明明那么討厭他們,可我最后還是去獻血了。他怎么能這樣對我啊,他不能仗著我還對他抱有一點幻想,就這樣欺負我吧?我來之前,我真的以為他想我了……” 眼淚一顆顆,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被牛皮紙扎起的花束上。 花瓣在路燈下反出瑩潤水光。 “為什么世界上沒有非黑即白的事情?我只是想開開心心地活著,但總有那么多惡心的人逼著我做選擇,我每天就像圣母瑪利亞一樣?!?/br> 小時候幻想著成為騎士保護世界,后來發現她只是堂吉訶德,犯著自以為是的英雄病,連自己都拯救不了。 活該被人笑話。 “以后再也不這樣了?!碧K從意哭的眼睛都睜不開,“我要努力改掉……” 一直耐心聽她講話的人忽然開口。 “該努力的是我?!?/br> 陳聽晏拎狗崽一樣,捏著蘇從意的后頸將人從懷里拎起來,沒有理會被皺巴巴的襯衫,從西裝口袋里摸出一方絲帕,將小姑娘哭到臟兮兮的小臉擦干凈,放低的聲線清沉溫柔。 “你可以繼續對世界報以善意,犯沖鋒陷陣的英雄病,我的任務是努力為你建造能夠被你保護的理想國?!?/br> 將臟掉的絲帕扔掉,陳聽晏用柔軟的指腹按了按她微微紅腫的下眼瞼,像是一個淚水暫停的暗號,“如果覺得煩了,就躲到我身后,我也很樂意做騎士蘇同學的盾牌?!?/br> “……” 蘇從意愣愣地仰頭看著他。 陳聽晏從花束里抽出一枝盛開正好的小雛菊,別到她耳邊,彎起眼。 “一點長進都沒有的話,那我在國外待的這些年是為了什么?!?/br> 有風吹過路邊樹梢,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枝葉上掛著的水珠滴答落下。 蘇從意對視著他干凈好看的眼睛,臉上后知后覺地開始升溫。 她別開視線,腳尖不自然地一晃一晃支著地面,吸吸鼻子,不吭聲。 陳聽晏估計她情緒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直起身,將棒球帽重新戴回她頭上,對她伸出手:“走吧?!?/br> “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陳聽晏道,“今天你生日,你說什么就是什么?!?/br> 蘇從意聞言搖搖頭。 她第一次來南宜,不知道哪里好玩,而且現在也沒有心情。 陳聽晏道:“先帶你去吃飯?!?/br> 蘇從意其實不太餓,但他這樣說了,就點點頭。剛要從秋千上站起來,想到什么,又坐著沒動,仰著臉有點期待地看著他:“你能背我嗎?” 她補充,“第二個愿望?!?/br> 陳聽晏笑了下,順從地轉過身,背對著她單膝蹲下。 借著旁邊昏黃的路燈光線,蘇從意看見他干凈清瘦的后頸,這一段延伸進了他的襯衫領口,很白凈的顏色。 肩膀寬闊平直,西裝下的背脊雖然不算厚實,卻瘦削的很有力量感。 蘇從意就是在這么一瞬間,突然意識到,她和陳聽晏真的錯過很多年。 時間讓少年成為肩膀寬闊的男人。 她趴上陳聽晏的背,一手拿著花,一手環住他的脖子,被輕松背起。 身上重量比想象中要再輕一點,陳聽晏勾住她的腿彎,穩穩地走出公園。 下過雨的空氣清新干凈,公園外是飯后散步的行人。路過他倆會好奇地看上兩眼,露出善意的笑容。 街道兩邊各種店鋪依次排開,小餐館散出陣陣香味。 蘇從意本來不餓,聞著聞著,胃里開始泛酸,她安靜地將下巴擱在陳聽晏肩上,目光四處打量。 最后停留在某家招牌上,眼角彎起,湊到陳聽晏耳邊。 “陳小花?!?/br> 溫熱的氣息灑在耳畔,遠不及她說出的這三個字帶來的沖擊大。 陳聽晏愣住幾秒,應聲:“在?!?/br> “我現在有了第三個愿望?!彼曇衾镞€帶一點鼻音,軟軟地問,“你可以陪我去大排檔吃小龍蝦嗎?” 按理說今晚他不該拒絕她任何要求,但陳聽晏還是側過頭,道:“你剛獻完血,少吃辛辣油膩的食物?!?/br> “沒關系的?!碧K從意不在意,“我大學獻過兩次,葷素不忌?!?/br> 她堅持要去,陳聽晏只好答應。 老板將最后一盆蒜蓉蝦端上桌,蘇從意坐在矮凳上,將花束放到旁邊,直勾勾地盯著滿桌不同口味的三盆龍蝦,眼睛里都是星星。 陳聽晏從店里出來,在她對面坐下,將醬料小碗和盤子放在她跟前,邊戴上一次性手套邊問:“想先吃哪個?” 蘇從意掃視一圈,有點糾結:“都想吃?!?/br> 陳聽晏笑:“那就換著來?!?/br> 他先拿出一只十三香的,動作輕巧又熟練地擰掉蝦頭和蝦鉗,剝掉殼,將完整的蝦rou取出來,放到蘇從意面前的盤子里,又去拿麻辣的。 年輕男人眉目俊秀,動作從容,一身手工高定,卻坐在大排檔的塑料小凳上,卷著袖子給女朋友剝蝦。 這場面太難見。 周圍女生低聲和同伴私語,滿臉磕到了神仙愛情的艷羨。 處于視線焦點的兩人一無所覺。 一個專心致志地剝蝦,一個心無旁騖地吃蝦。 鮮嫩多汁的蝦rou裹著醬料放進嘴里,美味趕走一切壞情緒。 蘇從意開心地晃晃腳,戴著塑料手套又從盤子里撿起蝦rou:“小龍蝦真是我的神!國外的龍蝦吃起來和這是一個味道嘛?會不會不正宗?” 她說完又想起來,“哦不對,你們學校應該有中式餐廳,好吃嗎?” 剝掉的蝦殼在旁邊堆成小山,陳聽晏手上不停,說:“不知道?!?/br> 蘇從意問:“為什么?” 陳聽晏:“我不在學校吃?!?/br> “那你去哪兒?”蘇從意下頜嚼嚼嚼,含糊不清地道,“就你這廚藝水平,別跟我說在家自己做著吃?!?/br> 陳聽晏笑了下,沒答:“你呢?” 蘇從意咽下去:“我什么?” “你的大學?!标惵犼填D了下,問,“怎么樣?” 提到這個,蘇從意眼睛亮起,張口就來:“特別棒!西宛大四號食堂的剁椒魚頭和水晶佛跳墻簡直一絕,等有時間我帶你進去嘗嘗?!?/br> “不用擔心被攔哦,我大學四年跟門衛爺爺聊得超級熟悉的?!?/br> “畢業那天我們宿舍特地去找他合照,爺爺高興地問我步入社會有什么理想,我說想成為很出色的大人?!?/br> 她一開心就會變成小麻雀,陳聽晏安靜聽著,聽到這認同地點頭,說:“那你已經實現六分之五了?!?/br> 出字去掉。 蘇從意:“……” 接受到來自對面的死亡凝視,陳聽晏忍不住偏頭笑起來。 很少見他笑得這樣不設防,眼角眉梢都是明朗干凈的笑意。睫毛在光線里泛著絨絨的質感,唇紅齒白。 有點少年。 還有點甜。 大排檔熱鬧的沸反盈天,小棚子撐起一方煙火人間。 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時刻,因為有面前這個人的存在,而變得值得留念。 氛圍實在是太好,兩人重逢以來第一次這樣心平氣和地聊天,仿佛六年的隔閡不存在,他們一直親密無間。 盤中蝦rou夠她吃上一會兒,陳聽晏摘掉手套,短暫地停工。帶刺的龍蝦殼磨得他指腹生疼,陳聽晏活動一下指節,從桌邊撈起一罐啤酒。 蘇從意看著他單手勾開拉環,麥芽味的氣泡往外翻涌,她忽然道。 “陳聽晏?!?/br> “嗯?”他抬起頭。 舌尖潤潤唇瓣,蘇從意努力將接下來這句話變成平常的問候。 “你在國外的這些年,過得好嗎?” “不好?!?/br> 他誠實地答,也問,“你呢?” 蘇從意笑了一下,眼睛有點酸,道:“我貌似還挺順心的?!?/br> 陳聽晏聲音很溫柔。 他說:“那就好?!?/br> – 我一個人過不好的這些年,都在祈禱你眉目舒展事事如愿。 如今你說已經實現。 那就再好不過了。 作者有話說: 有的人獻完血不忌口,有的人獻完血很虛弱,大家不要模仿,蘇蘇是屬于身體倍兒棒的那種。 – 感謝在2022-07-01 12:43:22~2022-07-03 20:11: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甜嚴烙餅鋪.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