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柿 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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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中邪了。 事情原是這么回事, 那晚太子回了東宮被罰禁足,之后便屢遭不測,先后經歷了病痛天災, 又是高燒又是火災,好不容易醒來, 半夜看見床頭看著一個大黑影, 舉著大刀要砍死他。 太子尖叫著嚇昏過去。 宮里禁軍搜了好幾天,也沒搜到有刺客, 請了道士進宮做法,說是太子上輩子虧心事干的多,債主來找,要潛心贖罪。 太子這一病病了大半年, 岳貴妃也到了臨盆的時候。 她身體弱, 但生產卻出奇順利,平平安安生下一位小公主, 把皇帝樂得大赦天下, 滿月取名為蓁,冊昭平公主。 周歲被皇帝抱著去上朝,尿了他一龍袍。 小孩兒長得快, 一轉眼, 秦蓁便四歲了。 她坐在岳金鑾膝上嘗果果,盤子里一共八枚蜜餞紅果,除了岳金鑾和她,旁邊還坐著秦恕,三個人分不開。 秦蓁給秦恕兩顆, 自己拿兩顆,還剩四顆全給了岳金鑾。 她最喜歡阿柿了。 因為jiejie特別好看, 身上還香香的,秦蓁打小便黏著岳金鑾長大的。 “自己吃?!痹澜痂帥]心情吃東西,她近來在學舞,身材除了胸口其他地方不能多長一兩rou,這果子又甜又黏,一定長rou。 打發完秦蓁的好意,轉眼人家哥哥又將兩枚果子放在她面前。 岳金鑾挑眉,被丹蔻襯的愈發潔白的指尖拈起果子,軟軟推了回去,聲音細柔,藏著嬌,“說了不吃,你的我也不要?!?/br> 秦蓁仰頭感受著兄長與表姐之間浮動的絲縷,早已習以為常。 阿柿可嬌蠻啦,唯獨對哥哥,每次都好溫柔呢—— 說話都嬌滴滴的。 小秦蓁有些吃味地摟緊岳金鑾的細腰。 她也喜歡jiejie呀,jiejie怎么從來不對她這么溫柔。 哭哭。 岳金鑾扶著懷里的小東西,纖手戳她腰窩,“好好坐正,小胖子,jiejie要抱不動你了?!?/br> 秦蓁不肯,在她懷里蹭來蹭去。 秦恕手持茶盞,視線卻落在那兩枚被退回的紅果上,意味不明地撩起眼簾,淡淡瞧著少女細描的眉與煙波盈盈的眼。 他揀起紅果嘗了口。 是甜—— 但比她缺幾分,難怪她不愛吃。 主位坐著的岳貴妃正翻來覆去看貴女們的花名冊。 秦恕是七月的生辰,如今六月,就快到了。等過了生辰便十九歲,明年這個時候該加冠了。 加冠之后便是婚娶。 岳貴妃和皇帝太后合計好陣子,都沒挑中合適的兒媳人選。 秦恕這些年鋒芒盡顯,有岳家當外祖,大前年自請去軍營歷練,后來隨秦昭征漠北、獨自領兵平西亂,上月剛受命查福王霸占百姓萬頃陂田案回京不久,過半月又要上南邊督治洪澇。 諸皇子連太子都沒有這等功績,朝堂已然分列兩派,秦恕派均是老謀深算之輩,半點不急。 太子派成日事實不干,彈劾秦恕一派的折子倒是漫天雪花飄,鬧得不可開交。 可縱使如此,也沒法擋住皇帝倚重秦恕的心,這兩年更是取代太子常伴皇帝身側,朝見祭儀,只要秦恕在京,就缺不了他的身影。 因此秦恕的正妃才是最難挑的。 皇帝最看重的皇子,隱隱有壓過太子之勢—— 滿京的閨秀,身世堪配的,相貌才能不配,其他配的,身世頂多當個側妃。 挑了幾個月,總算選出兩三個,都在岳貴妃手中的花名冊上。 她早將秦恕當親兒子,看這萬里挑一的三位貴女怎么看怎么歡喜。 這天下間的貴女,能壓過這三人的,也只有岳金鑾了。 因此她很滿意。 “小恕,太后、你父皇,還有母妃,各自為你挑了一位貴女,這兒有小像,你看看,中意誰,我便召她們進宮,你們見一見?” 宮人將花名冊和小像呈到秦恕面前。 秦恕放下茶盞,卻先看了看岳金鑾。 岳金鑾小手托著玉腮假寐。 “怎么還不看?”岳貴妃催道。 秦恕取過花名冊,突然聽見“啪嗒”一聲,岳金鑾重重拍了下桌子。 手上的蝦須鐲磕在桌上,驚雷似的。 秦恕指尖一頓,垂下眼簾,不動聲色繼續翻看花名冊。 岳貴妃嗔瞪她,“多大的人了,也十五歲了,這么還毛毛躁躁的,小心把手磕壞了,手疼不疼?” 岳金鑾冷冷看著秦恕,硬邦邦道:“我好的很,一點也不疼!” 秦恕往后翻了一頁。 岳金鑾呼吸急促,秦蓁坐在她懷里問:“阿柿,你怎么啦?” 奶聲奶氣的音調。 “……我吃青梅酸著牙了!”岳金鑾咬牙。 秦蓁:“可是你什么也沒吃呀?!?/br> “要你管!”岳金鑾拈起青梅,忘了什么胖不胖,氣呼呼往嘴里塞,“現在吃了!” 十五歲的少女多叛逆,岳貴妃拿她沒轍,索性不管。 她看著秦恕,“可有中意的?” 秦恕已然將三位貴女都覽盡,指腹輕輕摩挲著花名冊一角,并未回答。 四周的人都在等他的下文,一時安靜的只能聽見岳金鑾咬青梅的聲音。 輕而利,咔嚓不斷—— 一下比一下用力。 “哎喲!”岳金鑾突然大叫。 岳貴妃嚇一跳,忙問:“怎么了?” 岳金鑾捂著嘴巴,眼淚汪汪,“……崩著牙了?!?/br> 秦恕忍俊不禁。 岳金鑾惱羞,抓起青梅往他身上丟,“你不許笑!” 秦恕接住青梅,在指尖把玩片刻,手中的花名冊早不知丟在什么地方,只剩那枚青梅。 青青軟軟,滋味甚好。 他將青梅攏進掌心,“方才那三位貴女,兒臣不喜歡?!?/br> 岳貴妃頭疼,“又來?” 秦恕還有事,先行告退。 岳金鑾跟著他想走,岳貴妃又摸出另一本冊子,“等等,輪到你了?!?/br> “這兒是為你挑的幾家公子,你也看看,有沒有中意的。都是及笄的大姑娘了,也留不住你幾年,現在趁早物色,最好的都在這兒,你挑中了就是你的,別人搶不走?!?/br> 岳金鑾看著前頭秦恕略帶停頓的步伐,得意地揚唇。 她折回岳貴妃身邊,假正經取過冊子,“那我就來看看吧?!?/br> · 六月半日頭曬人。 岳金鑾手銜一枝新鮮芍藥,剛踏出殿門,宮人便將傘撐了起來。 她用芍藥遮眼,徐徐往外走去,身后忽然傳來秦恕的聲音,“把傘給我,你們都在后面遠遠跟著?!?/br> 岳金鑾也不回頭看他,高傲揚著白生生的頸子,明艷眉目勝過手中芍藥的好顏色,仿佛吸食日月精華的花妖,紅唇艷若山茶。 秦恕到底是上過沙場的人,縱使為她撐傘,與她并肩,岳金鑾仍能察覺到他身上那股沉肅的氣息。 他掩藏的很好,平日不怎么笑的一個人,每回見了她都勾勾唇角。 他一笑,滿身戾氣便都不見。 可宮人還是怕他,岳金鑾不怕 ——怕也沒用,趕都趕不走。 “方才可在那冊子上看見中意的郎君?”秦恕問。 岳金鑾渾不在意,“和你有什么關系,都要成親的人了,成日惦記我干什么?” 秦恕的傘不知不覺籠在二人背后,身后宮人視線被傘擋住,什么也看不清。 他俯身,近得能嗅見芍藥混著她身上甜香所散發的氣味,“我怕你惦記別人?!?/br> 岳金鑾冷笑,“那你也去惦記別人好了,我又不攔著你,心長在你身上,我還能鎖著你不成?” 她想到方才那花名冊里夾著的三張小像就來氣。 秦恕盯著她的粉白如玉的耳垂看了半天,忽然不走了。 他覺得口干。 身后的宮人不明所以,也不敢抬頭看,在后面遠遠跟著。 “口是心非?!鼻厮〔痪o不慢地道:“小像上的痣都是你點的?” 岳金鑾心虛地撫芍藥,“我才不干那么沒意思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