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13日

    三十·入夜

    李旭在地鋪上翻了個身，房間里一片漆黑，睡在另一端的周教授成了一具濃重的黑影，不過李旭從平穩的呼吸聲判斷，周教授已經睡著了。

    教授是真的太累，累到多年的愿望終于實現本應歡呼雀躍，立馬著手了解這里的情況以解答內心的疑問，實際卻是連說話都覺得費力，匆匆接受了那三人的安排，住進這里倒頭就睡，一切只能等明日精力恢復后再做打算。

    李旭自然也不輕松，他是第一次走這么長時間的路，還是翻山越嶺，明早起床后雙腿肯定不會好受，此刻他最需要的也是好好睡一覺來恢復體力，但他卻失眠了。

    李旭并不挑床，雖然是打地鋪，但房間還算干凈被褥也軟硬適中，睡起來沒有哪里不舒服，可他就是異常清醒，翻來覆去怎么調整姿勢都睡不著。既然睡不著就別勉強自己了，想想事情說不定能夠助眠。

    這里就是眷湖村，在李旭的再三追問下，看起來不太情愿但接待他們三人最終還是承認了。這里看起來有什么特別的嗎？村里最近好像在大搞建設，到處堆放著木材石塊，他們此刻休息的這座平房外表看起來很老舊，內里卻像是剛剛翻修過，還沒來得及布置家具。除此之外就是這里的人，村民們詭異的眼神李旭還歷歷在目，他問過那三個接待他們的中年人，村民們為什么這樣看著他們，得到的回答是這里的人極少見到外人，覺得好奇才會一直盯著他們看，李旭不知道是否真的如此，但總覺得怪怪的。再者就是那三個接待他們的中年人，很熱情，穿著打扮言談舉止絕不像鮮少與外界交流之人，一上來就要招待李旭一行人吃飯，只是李旭幾人由于太累已經完全沒了食欲，便謝絕了，三人好像很失望，不過馬上又說天已經黑了，山里人休息得早，有什么事明天再說，現在就安排李旭幾人休息，這倒正中李旭幾人下懷，便跟著三人在村里七拐八拐最后爬上一處半山腰，來到了這座房子里，這房子很大，住上一大家子幾代人不成問題，他們五人只占用了兩個房間，空著的房間還很多。

    李旭把進入村子后的所見所聞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沒能催發睡意卻催生了尿意，他坐起身摸起枕旁的手機，快十二點了，希望撒完尿后能快點睡著吧。李旭打開手機手電筒找到鞋子穿上，躡手躡腳地走過周教授身旁，輕輕打開房門來到走廊再輕輕把門關上，他站在門前用光照了照隔壁房門，那是任玲，吳霜雪和宋瑤的房間，她們現在睡得正香吧？要是玲姐也和他一樣睡不著，她們倒是可以在這……李旭搖了搖頭驅散掉自己無恥的想象，邁步朝廁所走去。

    撒完尿長舒一口氣，李旭正要往回走，卻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與說話聲，李旭聽出來人的身份后，當即決定搞個最無新意的惡作劇，他用手完全遮擋住手機的光亮，使身體隱身于黑暗中，靜靜等待獵物靠近，腳步聲越來清晰越來越響，當李旭斷定來人已經到達身前的拐角處時，他搶先一步竄出同時讓光源從下巴處向上射出，嘴里還伴隨著怪叫。

    「??！」宋瑤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像一只受驚的兔子般，原地向后蹦出半米，跌入吳霜雪的懷里。

    反應出乎李旭意料的太，李旭一只手捂著嘴控制著音量狂笑不止，被嚇到的宋瑤用了五六秒才反應過來眼前是李旭。

    「李旭！你個討厭鬼?！顾维幋藭r完全忘了自己穩重干練的女警形象，上前掄起雙拳錘打起李旭。

    「好了好了宋警官，開個完笑嘛?！估钚褚娺@么說不管用，又討饒道；「我錯了，是我不好，饒了我吧宋警官，別打了?！?/br>
    「哼！」宋瑤終于收了手。

    李旭這才看向宋瑤身后的吳霜雪，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剛才的惡作劇完全沒嚇到她；「學姐，你們也睡不著出來散步嗎？」

    「散步你個頭！」宋瑤搶先道。

    「我可是睡得好好的，卻被叫起來陪著上廁所?！箙撬┑恼Z氣里聽不出不滿，反倒有一絲笑意。

    「哦？」李旭壞笑著看向宋瑤，忘了剛剛還在求饒，說道；「原來我們英姿颯爽的宋警官害怕一個人上廁所呀！」

    「誰，誰怕了？」宋瑤立馬否認道；「我只是好意順便叫上霜雪?！拐f完像是要證明給李旭看，一個人徑直向前拐進了廁所。

    只剩下兩人，吳霜雪開口道；「聽你的意思，你睡不著？」

    「嗯，身體其實很累，但意識卻非常清醒?！?/br>
    「哦?！箙撬┯謫柕?；「教授怎么樣？」

    「教授睡得很好，明天應該就能恢復大半?！?/br>
    「希望如此吧，這一趟對教授來說還是過于辛苦了?！?/br>
    「教授身體很硬朗，和我們比也就恢復锝慢點，學姐你不用太擔心。對了學姐，之前只知道教授在找眷湖村，現在找到了，你們打算做什么?！?/br>
    「這個……其實我也不清楚，教授并未對我說過尋找這里的原因?！?/br>
    兩人還沒說幾句呢，宋瑤就匆匆返回了，看來是一秒也沒耽擱。

    「你怎么還在這？」宋瑤沖李旭道：「還打算嚇人不成？低級趣味?！?/br>
    「我想嚇別人也嚇不著呀?！估钚窨戳搜蹍撬?，接著說道；「我是想順便送送不敢獨自走回房間的人?！?/br>
    「誰讓你送了！再說這不

    還……」宋瑤說到一半突然打住，氣鼓鼓地瞪向李旭，正好撞上李旭一臉賤笑的模樣，強忍著沒有再次動手。

    「啊……呼……」吳霜雪一手掩嘴打了個哈欠，說道；「那就沒我什么事了，我回去睡了?！拐f完便掉頭往回走，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你們聲音可要小點，免得吵醒任玲?！?/br>
    李旭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不過什么也沒說，宋瑤沒跟著吳霜雪離開，兩人目送吳霜雪的那束光漸漸遠離，在前方右拐后徹底從視線中消失。宋瑤毫無預兆地回手一拳錘在李旭胸口，李旭順勢雙手捂胸，低聲慘叫連連呼疼。

    「別裝了?！顾维幉粸樗鶆?，雙手交叉于胸前，一副審問犯人的架勢道；「說，干嘛老跟我過不去？」

    李旭恢復正常道；「沒有呀，我哪有跟你過不去?！?/br>
    「還說沒有，那我說什么你都要跟我唱反調，是怎么回事？」

    只是覺得有趣而已，李旭這么想但沒敢說出口，而是說道；「你說這個呀，這怎么是唱反調呢？宋警官你看，這個……你今天還是在上著班吧，突然就說要跟我們一起到這深山里來，我們是既意外又驚奇，再加上你那個理由實在是沒什么說服力，我們不可能一口就答應，我作為代表多說幾句也是應該的?！?/br>
    我的理由就那么沒說服力？我還想了半天呢。宋瑤并沒有完全接受李旭的說法，說道；「還有呢？」

    「還有？噢！剛剛我是想嚇學姐來著，并不知道你也在。更不知道懲jian除惡的女警同志竟然怕……哈哈哈?！估钚癫铧c又說多，趕緊打了個哈哈糊弄了過去。

    你會不知道我也在？宋瑤可不信李旭的鬼話，不過她不想再提剛才的事，畢竟她剛剛可是形象大損。

    斗嘴就到此為止吧，李旭趁宋瑤不知在想什么的當兒，轉移話題道；「宋警官，你到底為什么要跟我們跑到這里來呢？」

    「我喜歡我愿意，你管得著嘛?！?/br>
    還不打算放過我？李旭服軟道；「管不著，管不著，您高興就好?！?/br>
    不知是不是李旭的態度起了作用，宋瑤的語氣突然軟化，輕聲抱怨道；「待在所里無聊得要死，還不如跟你們進山走走，這不就有了收獲?！?/br>
    「無聊？懲jian除惡不比我們這有趣？」

    「我是說閑得無聊?！顾维幰娎钚癫欢囊馑?，反倒高興起來，以前輩過來人的口吻說道；「小朋友，電視看多了吧，哪來的jian讓你懲哪來的惡給你除，就上次抓個小毛賊在這都算是大案了，平日里一年到頭也沒幾個報警，需要出警的情況就更少了?！?/br>
    是這樣啊，李旭確實不知道這里的情況，想了一下后說；「那說明這里民風淳樸治安極好，這是好事呀！」李旭停了兩秒接著說道；「可我看你好像不怎么……滿意？」

    「是好事沒錯，就是太閑太無聊，今天接到你們的報警，我還以為有大事發生呢，結果……」

    「我們的生命受到了威脅，這還不是大事？」

    「誰知道呢？你又沒死也沒傷?！?/br>
    「喂喂！我要抗議，你可是人民警察，怎么能這么說我?！?/br>
    「哼！誰叫你老是跟我作對?！顾维幇杨^扭向一邊說道，不過很快又輕聲補了一句；「開個玩笑?！惯€沒等李旭反應過來，又恢復正常道；「你覺得這個地方怎么樣？」

    李旭慢了半拍反應過來道；「??？哦，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有點奇怪?！?/br>
    「嗯嗯，我也覺得這地方有古怪?！挂娎钚窈妥约嚎捶ㄒ恢?，宋瑤一下來了興致；「一群人鬼鬼祟祟的、藏在深山里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明天可要好好調查一番?！?/br>
    剛剛還說我電視看多了呢，你自己這就瞎猜起來了，人家就生活在這，我是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已經決定暫不斗嘴，李旭便沒把想法說出口，而是順著的話宋瑤問道；「你覺得哪里有古怪？」

    「全部?！顾维幟摽诙?，隔了兩秒又補充道；「特別是那三個招待我們的中年人?！?/br>
    李旭也來了興趣，追問道；「那三個人怎么了？人家挺熱情好客的?！?/br>
    「就是太熱情了，也不問問我們是干嘛的，怎么會來到這，一見面就那么殷勤肯定有所圖謀?！?/br>
    李旭還是沒忍住，提出異議道；「不會吧？是不是你想多了？」

    「我有證據。三人里那個光頭，我有點眼熟，肯定是在哪見過，而且他見我穿著警服，臉上雖然堆著笑，眼神卻透著惡狠狠的光，只有犯罪分子才會如此?！?/br>
    這算哪門子證據。李旭正要開口反駁，房間方向卻傳來腳步聲，宋瑤也注意到了，兩人一同望去，一束光照在地面上慢慢接近兩人。不會真把玲姐吵醒了吧？李旭有點心虛，待看清來人才松了口氣。

    「學姐你是要去廁所嗎？剛剛不去現在又跑一趟?！?/br>
    吳霜雪嗔怪了李旭一眼，

    說道；「有動靜?！?/br>
    「我們只是聊了聊，沒干什么呀，對吧？宋警官」李旭連忙解釋道。

    「對，睡不著聊了幾句，正要回去呢?！顾维幷f道。

    吳霜雪看看李旭又瞅瞅宋瑤，說道；「誰管你們在干嘛，我是說山下有動靜?！?/br>
    「哦，這樣呀，哈哈?！估钚裼悬c尷尬，的確什么都沒做，卻像是做賊心虛。

    「山下？是說村子里嗎？怎么了？」宋瑤注意到了吳霜雪的后半句話，疑惑地問道。

    「下面好像有一大群人在活動?！?/br>
    「學姐你說清楚點，多少人？是往這來嗎？」李旭意識到問題后也追問起來。

    「具體我也說不清，但應該不是往這來，你們還是自己來看吧?！箙撬┱f著便掉頭往回走，邊走邊說道；「剛剛回房一時興起想看看山里的夜色，就拉開了窗簾，可惜今晚沒多少月光，山和樹木只是一個個黑影，我正要拉上窗簾去睡，無意間瞥到遠處山下有一片亮光，仔細一瞧忽閃忽閃的，應該是火光，如果一個亮點是一個人的話，可是有不少人，都這么晚了，這些人不睡覺聚集在一起，不知要干嘛?！?/br>
    吳霜雪在房間門口停下，回頭低聲對李旭和宋瑤說道；「動作輕點，任玲還在睡呢?！?/br>
    李旭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瞥了一眼熟睡中的任玲，便徑直走到窗前。

    「看那?！箙撬槔钚窈退维幹该鞣较?。

    如吳霜雪所說，遠處左下方有一道由點點火光串成的光帶，還處于移動中，李旭看了眼手機，已經過了十二點，那些是人的話這么晚了是要干嘛呢？

    三人沒在房間里久留，又來到了遠離房間的走廊上。

    宋瑤用胳膊肘搗了搗李旭，得意地說道；「怎么樣？我說這里有大問題吧?！?/br>
    難道真讓她瞎說給說中了？李旭不愿承認道；「這也說明不了什么吧？也許人家真有什么事，只是我們不知道?！?/br>
    「什么事非得大半夜一群人聚在一起做的？只可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br>
    李旭雖也覺得這里有點奇怪，不過這里作為奶奶的故鄉，他更多是抱著期待之情，如今被宋瑤這么一攪和，他不太自信地說道；「你這也太……武斷了點吧？」

    宋瑤卻是自信滿滿道；「武不武斷親眼看看不就知道了?！?/br>
    「親眼？你是說我們現在過去看看？」

    「當然了，捉賊還要捉臟呢，不掌握第一手證據怎么讓犯罪分子俯首認罪?！?/br>
    不愧是警察，不過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李旭猶豫要不要去，想聽聽吳霜雪的意見，可發現吳霜雪蹙著眉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不見李旭答應宋瑤有點擔心，要是他不愿去怎么辦，畢竟這深山老林大半夜的，讓她一個人去她也……宋瑤又催促道；「你該不會是不敢去吧？」

    李旭還真沒想過敢不敢，他是在猶豫這么做合不合適，想來過去看看也沒什么，便答道；「好，我們就過去看看?！谷缓笥謱σ慌缘膮撬┱f道；「學姐，我和宋警官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先回房間休息吧?！?/br>
    眷湖村，深夜，異狀，奇怪的村民，這些組合在一起使吳霜雪聯想到那則故事，雖然理性告訴她那只是一則民間傳說，里面描述的情節更是無稽之談，可此刻就身處書中故事的發生地，吳霜雪內心多少有些不安，要不要現在就把那個故事告訴李旭和宋瑤？吳霜雪想著這些，回過神時李旭和宋瑤已經決定去一探究竟了。

    「等等?！箙撬┐颐凶扇?；「我，我和你們一起去吧?！?/br>
    「學姐也要去？沒關系嗎？我見學姐你很困的樣子?！?/br>
    「沒關系?！箙撬┤脸綦s念，暗怪自己怎么會被那種迷信故事搞得心神不寧，說道；「這事是我發現的，不弄清楚我怕也睡不著覺?！?/br>
    「那好，多個人也更安心，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