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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那首《廣陵散》。 初聽第一遍時邵關還沒有發覺,此刻琴音近在耳邊,他才察覺到這首曲子竟然同他前世請名家添補后的作品相差無幾。 “齊先生,孤尤為喜愛這首《廣陵散》,若是先生同意,能否將這曲譜抄送一份贈與孤?” 齊元修起身行了一禮,彈琴時顯得溫雅的青年,唇角含笑時,帶著異族特征的面上竟然有幾分說不清的媚色。 “太子殿下抬愛,草民不敢不從?!?/br> 青年恭敬地跪坐至他桌案前,立即有仆從拿來了筆墨,放在他手邊。 邵關細細地看過他抄錄的音律,正疑惑為何這譜子明明并非同一人所做,卻真的會與前世一模一樣。 忽然聽見面前的青年一聲低低的驚呼,盛滿墨水的硯臺忽然打翻,墨水剎那濺上了邵關的衣袍,甚至臉頰眉心處都濺上了少許。 “太子殿下恕罪!草民一時疏忽,驚擾了殿下?!?/br> “放肆!讓你抄錄音律,你竟敢弄臟殿下袍服,來人,將此人--” “退下!”邵關面上的墨水順著睫毛流下險些落入眼睛,他只得閉著眸子,沉聲道,“齊先生也是無意,孤無意怪罪?!?/br> 邵庭似是有些驚訝:“三哥恕罪,是弟弟安排不周。來人,服侍太子殿下去偏殿,梳洗更衣?!?/br> “是草民不慎驚擾了殿下,不如就由草民陪同殿下去吧?!?/br> 邵關的眼睛幾乎睜不開,聽到齊元修話語中的懇切,也就并未拒絕:“那就有勞齊先生了?!?/br> 繞過桌案時,邵關視線不清,幾乎一腳踏空撞上旁邊的桌角。 踏空的感覺剛傳來,就有一雙手在背后拉住了他的袖袍,助他穩住了身子。 旋即是慕容星淡然的語調:“殿下當心?!?/br> 語氣雖仍是疏離,但卻分明比之前有了些緩和。 心里驀然涌過一絲欣喜的暖意,邵關唇角彎了彎,白皙的面容上盡管有些許墨痕,卻仍清俊貴氣。 “……多謝世子,孤明白?!?/br> 第7章 偏殿里早有侍從準備好了清水和干凈的衣物。 邵關洗著臉上的墨痕,聽到齊元修有些細柔的嗓音:“今日多謝殿下寬宥,若殿下喜歡琴曲,草民這里有些殘本,愿獻給殿下?!?/br> “無妨,孤雖喜歡聽曲,但并不精通音律。曲譜殘本自然還是留于齊先生這樣的樂師手中為好?!?/br> 齊元修笑了,細長的眼眸里仍是柔和的光,只是有一瞬深得看不見底。 他取過一旁桌案上放著的干凈外袍,隔著屏風遞了過去:“多謝太子殿下?!?/br> 一場宴席只歷了這樣一個小小的風波便散了。 邵庭受盡了恭維,春風得意地在外頭送客。 邵關剛踏上車駕,就透過車簾看見慕容星騎著馬朝著自己過來,立即喝止了駕車的馬夫。 “殿下,臣的祖母今日壽誕,可否……” “世子的祖母大壽,自然該回府慶賀。孤本應備禮,只是今日倉促,明日再讓世子帶回去,聊表心意吧?!?/br> “多謝殿下?!?/br> 冬九侍奉在邵關身側,瞧見自家殿下唇角抑不住的笑意,忍不住小聲道:“今日殿下去偏殿更衣,四皇子在席上可是出盡了風頭,殿下為何還這般歡喜?” 邵關輕咳一聲,回過神來:“四弟現在的榮寵大半是因著皇貴妃,選秀將近,待宮里進了新人,他的榮寵自然就消散大半,有何可懼?” 他歡喜的,只是慕容星對他的態度終于有了些微的變化。 只要那人依舊是他的伴讀,誤會解開了,他們總會和前世一樣…… “冬九,宮里可還有南疆進貢的楠木?” 他還記慕容星的祖母極其喜歡木雕,尋常的壽禮要備,心意自然也不可少。 只是一晚上的時間,大約只能雕個小物件了。 “稟殿下,還存了不少,奴才這就去內庫取?!?/br> “嗯,慕容世子祖母壽誕,東宮的賀禮也要備好,絕不可出差池?!?/br> “諾?!?/br> 子夜,東宮的殿室大都已熄了燭火,只有正殿昏暗的燭光像是又換上了燭芯,愈發明亮。 邵關坐在桌案后,只一襲素色的常服,手上拿的卻不是奏報竹簡,而是一個拳頭大的楠木。 纖白的指握著刻刀,時不時刻下一些細碎的木屑。 一個活靈活現的彌勒佛已有了雛形,只是少年握刀的手,卻已經因著用力勒出了紅印,還有幾道細細的血口子。 殿外的天幕黑沉一片,似是墨水翻在夜空,不見一點繁星。 星光都落在了邵關眼底。 少年漂亮的桃花眸困倦得爬上了血絲,里頭的光亮卻是熠熠的。 細琢的部分總是極為艱難,若是彌勒佛的五官雕刻不好,這木雕就算是都廢了。 邵關細致地用手拂著上面的碎屑,沒留神一旁的刻刀刀尖朝上,鋒利的刀刃一下便劃破了他的指腹,洇出豆大的血珠。 他下意識地把木雕挪開,避免手上的血落在木雕上,而后才起身取了干凈的帕子,止住指尖的血。 當一個彌勒佛雕刻完,放在桌案邊上時,天光已經隱隱破曉。 桌案上支著頭休息的少年,已經睡著了。 “殿下?殿下怎么在這里睡了?” 溫柔的語調帶著毫不掩飾的寵溺,伴著溫熱的鼻息,沉沉地響在耳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