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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小潭面上的笑容也漸漸斂去。 他之前跟王伯說笑,雖然帶了試探的意味,但其實郁小潭并未想到王伯會當真承認青衣人與廚仙相關。 眼前的老人像是一個迷,郁小潭越是靠近,越感覺王伯身上隱藏著重逾山岳的秘密,即便此刻,老者將周身縈繞的迷霧稍稍散開,露出的冰山一角卻依舊如巍巍高山,令人感到深不可測。 而且…… 承認青衣人與廚仙有關,豈不也算是承認了王伯自己與廚仙有關聯? 郁小潭心念電轉,剛想追問,便聽王伯突然間嗓音輕快道:“他雖然沒兒子,但有的是人上趕著想給他當兒子??!這家伙就是了,明明是弟子,偏要搞些阿諛奉承的東西——那什么,光華齋,就是他用那個人名字命名的,怎么樣,是不是很狗腿?” 郁小潭愣了片刻,還沒反應過來,正想著廚仙的名字原來叫光華啊,突然感覺對方腦袋也很光滑怎么破……等等,光華齋! 少年腦袋中好不容易轉過一道旋,登時倒抽了口冷氣:“那個穿青色衣服的人,他是光華齋的創始人?” 這也太刺激了吧! “什么光華齋,”王伯撇了撇嘴,“最早不過是一群人湊在一起交流廚藝的地方罷了,不過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哪怕只是一群廚子,也總想分出個先后?!?/br> “就這樣,他們擺下擂臺,每人做一道菜,邀請過路的路人品鑒點評……” 王伯這還是第一次向郁小潭開誠布公地講述上古時期的事情。 也不知道為什么,之前他面對郁小潭的疑惑總是插科打諢地糊弄過去,今天卻出人意料地態度大變。 郁小潭靜靜地聽著,思緒也仿佛回到了上古時期,那在王伯的講述中是一片蒼茫,小山大的巨鯨從地平線下遙遙飛起,赤尾的紅雀拖著流光翱翔于天際,天空一半是藍的,一半是火紅的,云海峰還是一座活火山,guntang的巖漿終日噴涌,嘩啦啦淹沒焦黑的大地。 “那時的修士活下來很艱難,”王伯淡淡道,“所以一開始那個人出現時,帶著大家一起殺玄獸,宰兇靈,將人人懼怕的怪物化作鍋中餐,所有人都對他感恩戴德,認為他是天上降世的神靈?!?/br> “后來,天地靈氣日漸淡薄,那些可怖的兇獸無法適應世間變化,自然消逝在天地之間。修士們的日子越過越好,越過越瀟灑,他卻并不滿足,經常滿面愁容地坐在一旁,從山巔上向下眺望,目光幽而深遠?!?/br> “一開始,沒人知道他在看些什么。后來也是一次偶然,有人發現順著他的視角往下去,山坡下不知何時建起了一座小村莊?!?/br> “那會兒的道路還不像現在這般四通八達,普通村民心智蒙昧,在已經自詡為仙人的修士眼里,和豬羊也并無差別。于是便有人調笑著問他,是不是想嘗嘗兩腳羊的味道,以他的廚藝做來,肯定能做得又香又嫩,是極致的美味?!?/br> 郁小潭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心底仿佛有一根緊繃的弦,被王伯話語中的漫不經心倏地攥住,于是劇烈地震顫起來,顫得心神震蕩。 郁小潭知道在修士眼中,平民百姓算不得什么,可他萬萬沒想到,在遙遠的上古時期,這種不對等的關系更加冷峻、殘酷,甚至到了慘無人道的地步。 他迫不及待地問道:“然后呢?” “廚……那個人是怎么回答的?” 王伯靜靜地望著郁小潭,眼睛微微彎起,似乎在笑,眼底卻是深而幽邃的。 “后來啊……”老者近乎感慨地長嘆一聲,“后來他劈了那個說話的人唄,刀光勝似雷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發怒?!?/br> “再后面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那段時間里,棲霞界變化很快……就像如今的仙游街一樣,從一個小小的角落掀起的變化,迅速席卷到整個修界?!?/br> “天州中央建起一座城,每天都有不計其數的修者和普通人趕往那里,有些是去加入他的,有些是想要除掉他的——那座城太張揚了,赤果果地透露著他的野望,就像是站在山巔上向蒼穹大聲呼喊一樣?!?/br> “我有些不適,于是離開了城鎮,在天州的邊緣游歷,直到……” 郁小潭:“……我知道?!?/br> 直到那一天,天降浩劫,將整座天州埋葬,連同那曾經盛極一時的,載滿一個人畢生理想的城一起。 深吸口氣,郁小潭低聲道:“王伯,為什么今天你要跟我說這些?” 為什么之前不說,偏偏等到今天? “為什么?” 王伯自言自語地重復一聲,搖著頭無奈地笑了。 “我也不知為什么,或許是人老啦,看到仙游街的盛狀,就忍不住想起從前的事吧?!?/br> 他側過頭,定定地望著郁小潭:“少爺,有一件事,我不知是好是壞。只是你與那個人……越來越像了?!?/br> “……哈?”郁小潭眨眨眼睛,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我嗎?” 哪里像了啊。 從王伯和季初晨口中,郁小潭感覺廚仙就像個極端的理想主義者,他自己可不是這種人,他最知道槍打出頭鳥了。 要猥瑣發育,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王伯微微一笑:“或許是我的錯覺吧?!?/br> 郁小潭微微歪頭。 “所以,那個青衣人,廚仙的弟子,他想要來試一試我的能力?”他問道,“系統呢,王伯你知道系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