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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廚口中不斷地吞咽著口水,眼巴巴地盯著郁小潭在鍋中翻攪,灑下一點蔥花,又灑下一點鹽巴調味。 少年舀起一小勺嘗味時,主廚幾乎就要抑制不住地沖上前了,他差點脫口而出:讓我來,我來嘗! 恰在此時,光華齋的鎮齋強者到了。 強大的罡風撲門而入,人還未至,冷硬的靈威已經鋪天蓋地壓下,直沖郁小潭而去:“就是你,敢在光華齋里鬧——” “砰!” 主廚突然一個箭步竄過去,將門猛地扣死。 差點被門砸到鼻子的強者:“???” 烈風呼嘯,主廚也釋放出自己的靈壓,并未向郁小潭示威,而是替郁小潭擋下來自門外的壓迫感——他瞥見鍋中翻涌的淡金色的湯汁,只覺得一顆心也隨著翻起驚濤駭浪,實在害怕郁小潭一個手抖,將鍋鏟或是別的什么掉進鍋里。 那對主廚而言,不亞于將世上最美好的藝術品塑造在面前,再毀滅給他看。 “鬧事,誰鬧事?” 隔著房門,主廚瞪大雙眼:“我們這兒沒人鬧事,你搞錯了,快走吧?!?/br> 門外的強者被搞糊涂了:“不是,就是你派人……” “別胡說,我沒有!” 主廚用后背緊緊抵著門,堅定地搖頭否認,右手攥拳不住地在門上敲打,催促:“快走快走,別耽擱我們做菜?!?/br> 強者:“……” 吃了一通閉門羹,強者憤憤地冷哼一聲,甩袖轉身便走。 走出幾步,他倏地又抽了抽鼻尖,下意識回頭瞄了一眼,心道這幫廚子又在整什么幺蛾子,怎么……這么好聞? 嗯……嗯…… 好香…… 小廚房的門剛關上沒多久,突然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這次連主廚都沒能頂住,因為來者的修為實力都比他強大。 但在一家餐館里,主廚的地位還是很高的。 他望著去而復返的修士,臉色十分難看:“都說了沒事,你又做什么?” “我總不能白跑一趟?!?/br> 那修士念念有詞,鼻翼不斷抽動,探尋的視線越過主廚的肩膀,目光飄忽,不住地遙遙往郁小潭的方向瞟。 “你們做什么呢,這么香,可得給我嘗嘗?!?/br> 主廚臉色更黑:“你……” 話音未落,他突然聽到嘩啦啦的湯汁舀動聲,旋即是雞掌和魚須傾倒入盤的響聲,成品的濃香比烹飪過程時更濃郁,更讓人心緒浮動,在廚房中悠悠飄散。 郁小潭放下鍋鏟,回頭沖他眉眼彎彎,笑道:“做好了?!?/br> 主廚頓時顧不上什么守衛修士了。 他從未爆發過那么快的身法,幾乎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頂著一雙灼灼火熱的眼睛直沖郁小潭而來,從少年手中搶過盤子,急不可耐地舀起一勺。 ——風,雪,與巖漿的氣息,剎那間在口中爆開。 湯汁本身染著雪風雞身上的寒意,那來自天山之峰絲絲縷縷的冰雪靈力,這讓湯品的口感十分清爽,但剁椒的咸與鮮辣又巧妙地融合其中,于是乎,山峰上飄揚的雪落入山隙,落入深潭巖漿,在guntang熾熱的金色火海中悄然融化,化作澎湃洶涌的熱流。 一口湯汁飲下,主廚呼出一口白汽,感覺自己后背出了一層薄汗,不可不謂酣暢淋漓。 魚須在軟化的前提下,還保留了相當的彈性,雪風雞的腳掌也是,并非燉爛那種靡靡之狀,而是越嚼越勁道,仿佛一塊塊滿溢著醇厚湯汁的膠糖。 柔軟的魚須在唇齒間游蕩,當真如一條條小魚,從巖漿中蹦出,歡快活潑地親吻他的唇瓣。 雪風雞在永不見晴空的天山之巔仰首長嘯,雪白的羽翼盡數展開,揮翅的剎那狂風卷過大地,推起雪浪如山海。 這腳掌是它全身的支撐之力所在,是它一身精氣神的凝聚,小小剔透如水晶的rou塊在肌rou的拉扯下收縮,拉伸,推動著雪風雞沖霄而起,沖上那永遠被陰云籠罩的蒼穹—— 與噴涌的金黃色的巖漿一起。 于是乎,天空裂開一道金色的口子。 濃云向兩側滾滾散去,萬丈燦光從縫隙中傾灑而下,給雪峰籠罩一層縹緲又玄奧的金輝。那光勾勒山與冰層的肌理,描摹云與羽翼的輪廓,風中傳來清脆的浴火重生的鳳鳴,魚兒亦在赤炎中齊躍,甩尾,化作鱗爪飛揚的金色巨龍,威威騰空而起。 主廚咀嚼著rou湯,不知不覺,眼底已經含滿了熱淚。 這才是真正的龍須鳳爪啊……他之前做的算什么,他做的僅僅是魚和雞罷了。 虧得他還妄然自大,自以為廚藝自成一脈,但如今在真正的龍鳳奇觀面前,在這蘊含著至上大道的菜肴面前,主廚猝然發現,他自己也不過是井底那一只驕傲自大的青蛙。 他自以為傲的廚藝,在真正的廚道大家面前,也只是雜耍一般的兒戲。 “怎么樣?” 郁小潭看著主廚咽下湯汁,屏住呼吸望向他:“好吃嗎?” 主廚沒說話,頭卻深深地垂下去。 郁小潭以為他是想點頭,彎到一半又以為他是想鞠躬,結果片刻之后,“撲通”一聲。 主廚當場給他跪了。 “你能……”他的嗓音停滯片刻,倏地又換了稱呼,“您,您能收我為徒嗎?” 尾音中帶著絲忐忑不安的顫意,望向郁小潭的目光也隱含不安,大有郁小潭不答應,他就長跪不起的架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