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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鬼精鬼精的,跟她打交道,郁小潭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對方在言語間給自己挖坑。 季初晨眸光飄閃:“嗯……還是個聰明人,你很賞識她?” “倒也說不上賞識吧……” 郁小潭微微仰頭,望著天上明月,思索片刻后低聲道:“K是覺得,她出身名門,又是廚藝世家,還能不恥下問管一個鄉野餐館的掌柜叫小師父,倒也難得?!?/br> “而且我隨口說的話,她卻愿意以身試驗,看上去是個精明的人,在探索廚藝時卻又驚人的純粹……怎么說呢?” 少年微微側頭,似是在斟酌語言。 側耳傾聽的季初晨心中突然酸澀,他提起王梓蓉,雖是調笑,卻也隱隱藏了一絲試探的意味,可當郁小潭當真表現出對王梓蓉的認可,季初晨又感覺心里像被扎了一根刺,不痛,K酸酸地癢,讓人有些不開心。 這時郁小潭轉過頭,漂亮的杏眸一眨不眨望過來,笑道:“感覺是像季大哥一樣,瞄準某個目標就會為之不懈奮斗的人呢?!?/br> ——純粹,可靠,又高潔。 像是天上閃耀的星星。 季初晨:“……” 剎那間,他心里涌起沸騰的泡泡,被那根刺“噗”地扎破,暖流淌出,流遍四肢骨骸。 “你啊……” 季初晨忍不住地想笑,可又無奈似地搖搖頭:“可是小潭,我并不純粹?!?/br> 郁小潭奇道:“為什么這么說?” 季初晨微微后傾,挺拔的背脊倚上烏木雕欄。 他微微仰頭,望向天空,墨發被清風吹拂,柔柔地披在肩上。 “其實我是那種……” 季初晨頓了頓,輕聲道:“為了得到喜歡的東西,可以不擇手段的?!?/br> 郁小潭茫然道:“有嗎?” 季初晨笑道:“你看不出來,那是因為我喜歡的東西很少?!?/br> 可一旦喜歡,那一定會拼死抓住,粉身碎骨也絕不放手。 郁小潭倒是完全沒覺得如何,K興致勃勃道:“少,那還是有嘍?季大哥,你喜歡什么?” 季初晨想了想,說:“小時候,我想要一把劍?!?/br> 郁小潭點頭。 既然是劍修,當然是喜歡劍了。 季初晨:“但是我爹不給?!?/br> 這倒是讓郁小潭愣了一下:“為什么?” “誰知道呢?”季初晨淺笑一下,移開目光。 眸中瞬間幽暗。 小時候的他不懂,K覺得是“父親”不喜他練劍,所以更想向“父親”證明自己。 如今再想來,分明是那人怕他在劍道上展露出非凡的天賦,因為云海宗的立宗之本便是一本劍法,而他真正的父親,云海宗前任宗主,也是一位名震天下的劍修。 原來在那么早的時候,一切就已經露出端倪了啊。 季初晨搖搖頭,又繼續道:“我爹非但不給,還將我屋中劍器全部收走,甚至連藏書閣中的劍法也全部設下禁制,不給我學——你猜我是怎么辦的?” 郁小潭好奇得心口直癢,一眨不眨望著季初晨:“怎么辦的?” 季初晨緩緩地,一字一頓道:“沒有劍法,我便K練基礎劍訣,每日劈砍三千下,戳刺三千下,翻挑三千下……直到雙臂脹痛,小指一下都動不了?!?/br> “如此練了一年。七歲的某天,我趁父親不在宗中,闖上門內大比的戰臺,搶了一位師兄的劍?!?/br> 隨后一路橫掃,挑翻了當日登臺的所有弟子。 那一日銀劍綻寒芒,白衣如飛雪,僅僅七歲的孩童佇劍而立,多番比斗后血氣翻涌,嘴角溢出鮮紅的血,一雙墨挑似的眸卻幽深似海,目光所到之處,群英心寒,夢魘頓生。 沒有任何術法,K是基礎劍訣。 可沒人能在他手下走過十招。 “太帥了!” 郁小潭用力拍手,雙眼發亮:“這之后,你爹才允許你修劍術的?” “是啊,”季初晨笑道,“等他回到宗里,被一群長老圍著道喜,這才知道他有了個“劍道天才”的兒子,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可真是精彩極了?!?/br> 青年唇角帶笑,眸光卻更涼,如寒霜。 從小他就不是什么干凈純粹的人,反而心機頗深,經常被人忌憚。 但在那時,小小的孩子尚且稚嫩,縱心思深沉,卻也本能地依靠親人。 他那么努力,拼命想給父親一個驚喜,最終得到的卻是一道冰冷的目光,以及越來越多的……冷落,疏遠。 郁小潭突然拉住季初晨的手。 少年的掌心帶著幾絲薄汗,脈搏在季初晨指下緊張地躍動。 “不是你的錯,”郁小潭呼吸微急,明眸卻亮,“季大哥,你沒有錯?!?/br> 季初晨愣了片刻,旋即低低地笑了起來,手指反扣,反握住郁小潭的手:“嗯,我知道?!?/br> “所以我從未停止修劍?!?/br> 雖然一開始是為了向父親證明自己,但在一次次揮灑汗水的過程中,季初晨漸漸找到了修劍的樂趣。 他喜歡劍道。 那么無論是誰,都別想讓他放棄。 而如今…… 季初晨微微側首,幽暗的目光從郁小潭鬢角掃過。 他鮮少……不,應該是從未如此對人敞開心扉,即便是對父親和弟弟。 季初晨從不憚于揣測世界和他人的惡意,被背叛之后更是如此,可陷入泥潭,山窮水盡之時,竟然讓他在偏僻邊遠小鎮,遇到了郁小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