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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思片刻,郁小潭突然又感覺,這魚不應生在河里,而應遨游于天際。 碧空是它的河床,游云是它的玩伴,黃昏時它呼朋喚友,匯成大片大片七彩的云霞,猶如織女織就的七彩錦帶,悠悠飄揚于天空—— 魚兒在他手中彎起尾巴,用半透明的鰭蹭蹭郁小潭掌心,朝圣一般溫順。 郁小潭也撫摸它的背脊,露出柔和的微笑,自言自語道:“既然如此……照燒試一下?” 照燒是使用大量醬料的烹飪辦法,在白駿達提到光華齋呈上的魚片,上面淋灑著大量醬汁時,郁小潭便想到了照燒。 洗魚,剃去脊椎骨,魚片變成了整潔的方形。 郁小潭在鍋里熱油,魚塊稍作腌制,旋即放在鍋中煎煮,翻面。 尋常照燒會用特殊的醬汁,口味也偏甜偏醇厚,因而郁小潭在鍋里倒入醬油后,又加入一把冰糖,以及一點點用來調味的鹽。 到這就可以了,對于照燒來說姜蒜等都是多余的。 郁小潭蓋上鍋蓋,用小火煎煮,約摸一炷香時間后開鍋翻面,這期間他把琉璃果洗凈、切碎,嫣紅的琉璃果圓而瑩潤,郁小潭嘗了一口,汁液香甜甘美,有些像西紅柿。 既然像西紅柿,那肯定離不開雞蛋搭配啦。 將幾個血玉雞蛋在碗中打碎,攪拌,這時候彩云魚的火候已經差不多了,郁小潭將火勢轉為大火,收汁,最后將濃稠的紅褐色湯汁舀起,澆蓋在魚rou上。 沒有海苔,那就灑一點細碎的蔥花。 完美。 西紅柿……啊不,琉璃果炒雞蛋,那就是最基本的家常cao作,這方面郁小潭更是得心應手,沒過多久,一盤香噴噴的西紅柿炒蛋新鮮出爐。 烹飪結束,下面是晚飯時間。 …… 將飯菜端上桌,郁小潭驚訝地發現,今夜的餐桌上竟少了一人。 ——白駿達。 郁小潭拿鍋蓋蓋住餐盤,防止熱氣溢散,疑惑地往門外望去:“小白人呢?” 這人吃飯不是向來最積極嗎? 餐桌上其他人的神情皆有些微妙。 車允文輕咳一聲,旋即向郁小潭解釋,他們去白府接了王伯回家后,王伯如何樂呵呵地沖白駿達低語幾句,白駿達聽完后又如何臉色大變,一頭沖出餐館大門,沖進無邊夜色里。 “他回白府了?”郁小潭甚是驚奇。 他側頭望向王伯,有心想問白府里究竟發生了什么,竟然使得白駿達頂著別扭了數月的小心思返家…… 可王伯只是摸著白花花的胡須,笑瞇瞇道:“誒呀少爺,可餓死老……我了,我看這白少爺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不如咱們先吃?” 奔波數天,大家都有些疲憊,如今美食在前,再忍耐的確有些勉為其難。 郁小潭轉念一思,白駿達急匆匆返家,定然是有要事。 可車允文接著王伯剛從白府別院回來,面色如常,想來這“要事”不是什么壞事。白家老爺不可能害小白,唯一的解釋是他等待已久的那個時機,讓白駿達與父親重歸于好的契機,終于出現了。 這是件好事。 既然如此,郁小潭也決定不等白駿達了。 他將兩道菜盛出一些,放在鍋里給小白留著,旋即宣布:“開飯!” …… 郁小潭沒想到的是,白駿達這一整夜都未歸來。 而洛鎮東側敞亮的白府別院,明燈亮了徹夜,仆從們從院門前走過時,里面隱隱傳來一串嚎啕的哭聲。 次日清晨,白露瑩瑩,郁小潭推開餐館大門,突然發現白駿達站在門外。 似乎已經站了許久。 草葉上的露水將他的衣衫下擺打濕,也潤濕了白駿達散下的額發,這讓他看上去十分狼狽。 可當白駿達抬起頭,一雙眼眸又前所未有地明亮,清楚地映出郁小潭的影子 一些沉重的,包袱般的東西從他身上除去,又有另一些東西落在白小胖子尚算寬闊的肩膀上,他望著郁小潭久未言語,突然深深俯身,沖郁小潭行了個禮。 郁小潭嚇了一跳:“怎么了小白,緊張兮兮的,你這是上門提親呢?” 白駿達在嘴邊醞釀了許久的話,突然被郁小潭這一岔子打歪了,他咧咧嘴,赫然又是之前那副一臉傻笑的模樣,撓頭道:“誒,很像提親嗎……” 郁小潭悄悄松了口氣,轉身往廚房走,邊走邊故作可惜道:“你昨晚沒回來,我們吃了照燒魚和雞蛋炒琉璃果,味道可真不錯?!?/br> 聽說錯過了吃的,白駿達登時如臨大敵:“什么魚?什么果?我去郁小潭你們太陰險了,竟然背著我偷吃!” 郁小潭摸摸下巴:“嗯……說起來鍋里還剩下一些……” 白駿達臉上登時又露了笑容,亦步亦趨跟在郁小潭身后,一路跟著他走到廚房。 郁小潭將昨夜留下的飯在鍋里熱了熱,端給白駿達,笑道:“味道肯定是不如第一頓,不過好歹有的吃,你將就吧?!?/br> 白駿達迫不及待地接過餐盤——盤中魚rou表皮微焦,色澤金黃,濃稠的醬汁在晨曦下泛著淺淺光暈,他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放進口中,軟柔的魚rou入口即化,如彩云融于唇齒。 甜,鮮,兩種極富沖擊力的口感如兩道洪流將他緊緊包裹,魚rou是同樣的軟嫩細膩,可照燒的口感如駭浪驚濤,每一下咀嚼都是一重巨浪,一層層一重重拍擊下來,白駿達早已被浪花沖上了巔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