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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修士猛地回頭,眼前站著一位藍裙少女,正沖他微微一笑。 “我是王梓蓉,”她朗聲道,“你或許沒聽過我的名字,但你一定聽說過‘光華齋’?!?/br> 中年修士登時悚然。 光華齋,王家,姑娘,幾個簡單的詞牽連在一起,勾起中年修士對世間廚藝世家最深沉的敬仰和畏懼。 王家是怎樣的龐然大物啊。 傳承過千載,屹立世間數百年,天下有名有姓的靈廚近兩成都姓“王”,而這中年修士恰好又聽聞,說王家真正的嫡系其實人數很少,年輕一輩只有一位姑娘家。 就連面對考官時都沒有的恐懼剎那間籠罩了中年修士,他退開半步,垂頭不敢多言:“王、王姑娘……” 藍裙少女伸出玉蔥般的手指,指著案桌上的煙熏牛rou道:“銀翼牛rou質肥美,無論煎炒或是煙熏都是上上之選,但你錯在未能捕獲它身上最鮮嫩的部位——以這些rou片拼接的形狀來看,你是倉促之間從它側翼之下抓取了一塊生rou吧?” “……是、是是?!敝心晷奘看髿庖膊桓页?。 “銀翼牛的雙翼堅硬如鐵,這翼下的rou也最為堅韌,又靠近它的膽囊,味道實在不堪?!?/br> 藍衣少女停頓片刻,眸中流露出可惜之色:“你的想法很好,想用煙熏這種重味的做法抵消rou質本身的味道,可你忽略了煙熏易用文火,是種慢功夫的做法。且不說腌制這一步能否入味,就連牛rou你也并未熏至最佳火候,若是再熏上一會兒,rou身不再泛金黃,而是呈現淡淡的焦黑色,那樣的口感會更好?!?/br> 中年修士張了張嘴,最終什么都沒說,垂頭喪氣地長嘆一聲。 他本是想多熏一段時間的。 可他也看到了那道金鳳虛影,心知越靠后上菜越是占據劣勢,這才搶了個先手,誰知…… 陣法微光閃爍,中年修士的身形漸漸淡化,呈現一道灰煙。 可在他完全退出之前,王梓蓉突然又脆生生道:“你叫什么?若是真的想開辦餐館,可以在考試結束后找任意一處光華齋分齋,報我的名字?!?/br> 中年男子愕然抬頭! 藍裙少女側頭望他,笑靨如花:“你這一手火系熏烤水平很高,苦練了很多年吧?” “就算不能開辦屬于自己的餐館,也可以在我們王家旗下做一名預備齋長,未來未必不能成為掌控一方的靈廚呀?!?/br> 中年男子頓時狂喜!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多謝,多謝姑娘!”男子的身形漸漸消散,聲音卻在考場上空徘徊許久,“我一定會去的,我叫徐志柯,我……” 余音緩緩飄散。 未上菜的考生們齊刷刷露出羨慕的目光,再望向王梓蓉時,神態中也少了幾分忌憚,反而雙眼發光,充滿敬仰。 就算不能成為靈廚,王梓蓉也為他們提供了一條前景遠大的路。 這時考官中年長的那位也瞇著眼笑了起來,攆著胡須慢悠悠道:“王家的小姑娘啊,我這還考核著呢,你就迫不及待開始挖墻角了?” 王梓蓉的笑容愈發柔和,緩聲道:“仙尊莫怪,我也是看他們心念純正,多給大家一條出路罷了?!?/br> 她四顧片刻,輕輕地嘆了口氣:“畢竟無論我們,還是一心想要成為靈廚的他們,在修界的處境都很不妙啊?!?/br> 考官沉默許久,微微闔眸。 他明白王梓蓉的意思。 其實多年來靈廚在修界的處境一直很尷尬,論對靈獸靈植的靈力汲取,他們比不過煉丹的家伙們;論菜肴口味,他們的確要勝上一籌,可大部分修士的口舌之欲本就寡淡,即使是光華齋,這些年來的生意也在不斷下跌,漸漸有入不敷出之相。 “想要生存下去,王家需要改變,需要新鮮血液?!?/br> 王梓蓉輕聲低嘆,突然又抬起頭俏皮地勾勾唇角:“仙尊,你們若是怕我把人才都拉去光華齋,干脆就把考核的標準放低點唄?” “你這丫頭?!迸蘅脊佥笭?,“快把菜端上來吧,這氣味勾我很久了?!?/br> 藍裙少女不再說話,笑盈盈地將托盤擺上高臺。 蓋子掀開的剎那,所有人都恍惚聽到一聲清脆悅耳的鳳鳴。 呈現在考官面前的是三碗清湯,湯中飄蕩著緋紅色的絮狀物,金黃色的油脂在表面淺淺地蒙住一層,考官端起碗輕輕地吹了口氣,油脂登時被吹散,露出下方清潤的湯和細嫩的rou絲。 醇香撲鼻而來。 女修考官深嗅一口,面上浮現一絲紅暈,急忙拿起旁邊放置的湯勺,舀起一勺湯。 呈在碗里時,湯看上去淺淡透明,舀起的剎那卻有彩光流溢,讓人想起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湖。 清湯入喉,女修渾身一顫,她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曠野之上,舉目是大漠孤煙荒野漫漫,她揮舞著火翅,越過山脈,越過沙丘,終于覓見前方草木蔥蘢,晚霞如燒,湖面躍動萬千微光。 “好強的血脈,好霸道的味道……”女修喃喃,“你沒有使用任何佐料,只燉了這一鍋rou,對嗎?” “是的,”王梓蓉唇角微揚,“既是靈獸,凡間的佐料怎能與之相配呢?” 女修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青鳳屬鳳凰血脈,清貴高傲,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你這般清淡的選擇,倒也正符合它的本性,很不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