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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現在,它依舊是一方水土上寧靜清幽的小鎮。 季初晨在晨曦中穿行,白衣行過青草地,下擺沾染少許清晨的露水,雪砌般的劍仙頓時落入凡塵,油然生出一股人間煙火的氣息。 他打聽了云州修士所住的客棧,本打算徑直前往,后來又躑躅片刻,從集市攤販處買了個面具帶在臉上。 云州地域廣闊,大小宗門林立,縱然云海宗是公認的云州第一宗,也難免會有些宗門對云海抱有敵意。季初晨此刻只是一個毫無靈力的普通人,行事自然也謹慎了許多。 行至客棧,季初晨在角落里坐下,點了幾份簡單的酒水,借案桌擋住自己的身形,悄然打量四周。 沒過多久,他的目標便出現了—— 兩男一女,共三名修士自樓上有說有笑,緩步移至大堂。 “小二,人呢?”其中一人喊道,“上點好酒好菜!” “來了來了!” 店小二一路小跑,倉皇將早已準備好的酒菜端上。 他面上仍帶著紅腫,額角破了一塊,用塊白布隨便包著。小二望向酒菜時,rou痛又無奈的眼神也落在季忘歸眼中,讓他眉頭微皺。 “是好酒吧?”女修用尾指勾起酒杯,笑盈盈道,“若還是上次那般低劣的土酒,我就取了你的腦袋泡酒,好不好???” 她的嗓音清脆婉轉,猶如鶯啼,說出的話卻狠辣至極。店小二惶恐不安地跪下,伏在地上連連顫抖:“仙、仙長放心,這次是從閑緣茶館買來的好酒,都、都是仙家佳釀……” 那女子嬌哼一聲,揮袖將小二掀開。 小二被她一道靈流擊得后背狠狠撞上柜臺,落地時嘴角溢出一點血絲,卻也強忍著不敢吭聲,連滾帶爬地跑了。 季初晨的眉頭皺得更緊。 這三名修士他不認識,不知出自哪個宗門。 手段如此陰毒……想來也不是什么名門正派,季初晨有些失望,面對這樣一群人,他肯定不能上前交好、打探消息了。 只是他剛按捺下打探的心思,那邊人卻聊起了云州之事。其中一名青年修士給女修倒了杯酒,笑道:“師妹,等青虹秘境關閉了,你可打算回云州?” 女修將酒端到唇邊,卻只笑著不肯飲下,輕聲道:“云州,回那兒做什么,亂糟糟的,讓人心煩?!?/br> 季初晨倏地抬起頭,幸好臉上有面具,否則他的驚愕定然隱藏不住。 什么亂糟糟的,云州? 云州發生了什么! 還好有人幫他解惑,另一個青年修士順著女修的話,連聲應道:“就是就是,咱們在這兒逍遙快活,何必要回云州趕那趟渾水?!?/br> “嗜血妖魔已經殺了十八個人,現在云州人人自危,咱們還不如在這里多逍遙幾日?!?/br> 女修撫桌長嘆:“嗜血妖魔惹下這么大慘案,也不見云海宗派人除掉這家伙。呵,倒也好意思自稱是云州第一宗,上次我見他們宗的弟子,眼睛都快長到天上去了——算什么東西?!?/br> “甭提了,云海宗自家的亂事還沒理清楚呢?!?/br> 青年拎起酒壺給女修續杯,隨口道:“上個月他們不是公布了前少宗主的死訊,另立了新的少宗主么?” 另一人插嘴道:“對,就這事,這事就離譜。我跟你們講,你們看云海宗的少宗主丟了,這一個多月以來可有人去找,可有人去尋?” “沒有,完全沒有!” 他兩手一拍,清亮的拍掌聲在空闊的大堂回蕩,清晨的風掠上房梁,突然便沾了一絲寒氣。 “非但沒派人去尋,反而迫不及待地另立少宗主,怎么看怎么有隱秘啊?!蹦侨诉駠u,“要我看,上一位少宗主就是他們有意害死的?!?/br> “這還用你說?整個云州都傳開了,說云海宗前少宗主并非現任宗主的親兒子,而是上一任宗主的遺腹子。上一任宗主臨終前,將宗主之位暫交給現任宗主代理……現在多明顯啊,就是借完不想還了嘛?!?/br> “這些大宗大派真是惡心,連門口的石獅子心都是臟的……” 幾人百無聊賴說了一會兒,而后起身出門,朝青虹秘境的方向御風而去。 只留下季初晨一人僵在原地,手中玉杯漣漪劇顫,修長五指崩得泛白,面具之下,眸深似海。 怎么可能…… 這怎么可能? 自己分明是輕信了同門的話,外出尋找靈藥時受到襲擊,怎么可能是父親和弟弟做的手腳? 耳畔嗡鳴作響,季初晨的心緒如翻江倒海般慌亂。 他從未懷疑過至親至愛之人,可當聽到這樣一番話,“騰龍曜日”那一天的種種跡象再度浮上心頭。 被篡改的大陣…… 有誰能讓他毫不設防,悄無聲息篡改他的護體陣法? 被擊碎的靈根…… 修士突破,最忌被人打擾。他親自選擇的突破之地,只告知了父親一人,又為何會在突破時受到一群蒙面人襲擊,時機掐地那般剛好,仿佛一早便算好了他在何時最為虛弱? 被竊走的血脈和天靈根…… 真龍血脈是云海宗宗主嫡系代代相傳的血脈,他一直無法從弟弟身上感到血脈波動,卻只以為是對方年紀尚小,血脈尚未覺醒…… 此間種種,再度思來,卻是疑點重重。 季初晨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