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們后悔了 第137節
他們站在海上,甲板上的積水映著太陽的金光,溫暖的雨水落在他們的身上和頭頂。 明總管無意間向外看,剛好看到了兩個完全不讓人放心的大小朋友,拉開窗戶探出肩膀要開口,明危亭已經拉著明熾沒了影子。 “我做過這場夢?!泵鳠氡幻魑Mだ觳酱┬?,他因為體力還沒恢復喘得厲害,但語氣又輕快又急,“我夢見過,我們在雨里跑?!?/br> 明危亭回過身,明熾沒能剎住,結結實實撞進他懷里。 明危亭穩穩抱住他,低頭輕聲問:“還夢見了什么?” 明熾定了定神,耳朵又變紅了一點。 ……還夢見他把人家領回家。 他們一起看雨,一起聊天,他還問了郵輪的工作待遇和食宿問題。 這些影子先生都知道,當然不表。 那個夢最后結束在姨姨的墓前。 他把影子先生拉去,大聲告訴姨姨,這就是他喜歡的人,是準備扛著行李箱跳上対方的甲板的那種喜歡。 是如果那天一個人醒過來,真的沒有找到影子先生、也在哪里都找不到,他就會拎著行李箱暫時浪跡天涯,明天就啟程去找這個人的那種喜歡。 明熾的喉嚨輕輕動了下,一直藏在口袋里,完全沒沾水的那只手慢慢攥起來,手指仔細碰了碰掌心的印章。 ——其實,今晚他就準備這么干的。 當然不至于真那么豪放地喊出來,但在心里說多大聲都沒問題。 姨姨肯定也聽得見。 明熾忽然懷疑起自己夢里是不是還說漏了別的,他抬起頭,想要問問清楚,那頂鴨舌帽就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明危亭幫他接住,抬起另一只手,撥開他被那些暖洋洋的雨潤濕的額發。 他沒有把那只手移開,輕攏住明熾的臉頰,讓明熾抬起頭,他們得以這樣看清彼此的眼睛。 “我們這么默契,不需要追?!?/br> 明危亭輕聲說:“等我帶你去看世界,等我們到了世界的那一頭?!?/br> 他總是在想,任夫人是位多酷的夫人,才能教出這么酷的一團火。 你只要去抱抱他。 抱一下就會熱騰騰地燒起來,就會從一小點火星躥成火苗。 喜歡就會勇敢地說出來,不舍得就立刻去追,永遠都知道要做什么,永遠都清晰明確自己的想法。 永遠都這么亮。 “等那個時候?!泵魑Mふf,“你只要閉上眼睛?!?/br> 明熾想要說話,但雨水不斷落下來,睫毛實在擋不住。他聽見耳旁低柔輕緩的聲音,下意識跟著閉了眼睛。 閉上眼睛的時候,四周的聲音就會變得格外清晰。 他聽見漫天漫地的雨的聲音,那些溫暖的雨水不斷地落在他們的身上,也落在甲板和海面,漣漪傳得更遠,像是能一直遠到海的另一頭。 他能聽見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心跳,他們的衣料碰觸,有比雨水更暖的溫度透過來。 ——他聽見腦子里在想影子先生說的話。 這么默契。 等到了世界的那一頭。 等到那個時候,只要閉上眼睛。 明熾聽見自己的心跳,他握住掌心的那個印章的痕跡,閉著眼睛抬頭,輕聲開口:“先生?!?/br> 明危亭和溫暖的雨水一起,低頭吻上他的眉心。 第82章 墓園 他們在傍晚時到了墓園。 雨已經徹底停了, 夕陽明亮,還沒來得及散去的云被染成金紅色。 這種顏色同時也滲進從云縫落下來的光線里,又隨著光線溶進草尖停留的水滴, 被它籠罩的一切都顯得格外溫柔。 雨水把一切都洗得相當干凈。青綠的草地圍著雪白的墓碑, 墓園在半山腰, 蒼松翠柏環繞,從這里可以看見下方錯落分布的建筑和主干道。 守墓員早就對明熾非常熟悉, 過來和他打了招呼。 這份工作一直待在墓園,寂寞的確會寂寞些,但消息也靈通, 總能聽到些來掃墓祭拜的人聊起的事。 聽說任家傷了這一次元氣, 該倒的倒該塌的塌, 都收拾干凈了, 反而重新撿回了以前的老路。 任夫人過世的這十年,公司有不少背離她原本發展路徑的決策??雌饋矸被ㄥ\簇,其實內里早就有了不少問題, 過去的那些老員工也越來越動搖。 就是因為這些,所以這一次震動,才會不等那些對家做什么, 自己內部就先動蕩得厲害。 這回他們家終于定下心,調整回十年前的主營業務和發展路線。任夫人留下的那些公司反而各個找到了生機, 后來又意外的多出不少合作機會,正逐漸穩定下來,估計以后也會慢慢恢復元氣。 …… 明熾認真地聽, 溫聲道謝:“這段時間有勞您了?!?/br> 他已經有兩個多月沒來過, 但墓地被維護得很好,打掃得也很干凈, 四周沒有任何雜草的痕跡。 夏天草木長得都茂盛,幾天時間就能長成一片。如果不是護墓員幫忙,只靠偶爾來探望祭拜的訪客,是保持不了這么久的。 護墓員已經年邁,聽見他道謝就擺手。 “你這孩子一直不來,我就知道你一定要么是遇著了大事,要么是又生了病?!?/br> 護墓員說:“過去——”他頓了下又搖頭,“不說了不說了,不提那些事?!?/br> 這座墓園的老板和任家有生意上的往來,過去也按照那個年輕的任總交代的,不準他們多和那個總來墓園的男孩說話。但即使是這樣,因為那些年男孩一個人跑來的次數實在太多,也難免越來越熟。 明熾身上出的那些事護墓員也聽說了,一直牽掛,想起來就會時常幫他收拾這座墓。 今天終于見到明熾來掃墓,他才總算放心,一路把明熾領上去。 明危亭已經在墓前等。 他原本準備提前來整理墓碑,所以比明熾先到,但這里已經相當整潔,也就沒了什么可動手的地方。 聽見說話聲,明危亭就轉身過來,迎上明熾的視線。 “這次有人陪?”護墓員看向已經站在墓前的人影,也跟著替他高興,“是一起的嗎?” 明熾彎了下眼睛,輕輕點頭,也朝上面招手。 明危亭打了個手勢,示意明熾在那里等,沿著臺階快步下來。 護墓員主動讓開,他已經在這里工作了很多年,很多事就算不說,也能隱約猜得出:“以后不常來了?” 明熾點了點頭,撐穩手杖,朝他傾下肩膀:“您多注意身體?!?/br> “老人家健康得很,腿腳也好,你自己才是要把身體養好?!?/br> 護墓員笑了:“下回再來,一路小跑著沖上去,不然不給你開墓園門?!?/br> 明熾把手杖收到背后,肩背挺直,笑著保證。 “擔心你不來,又擔心你來?!弊o墓員不再開玩笑,拍了拍他的手臂,聲音溫和,“總算有個合適的時候了?!?/br> “好孩子,故人不在墓里?!?/br> 護墓員對他說:“差不多該別把自己綁在這兒了?!?/br> 明熾無聲閉了下眼,重新睜開,目光明凈,再次同他道謝。 護墓員擺了擺手,笑吟吟看著從臺階上下來的人接過手杖,陪那個年輕人一起牽住手慢慢向上走,自己也回了小屋。 …… 明熾握住影子先生的手。 明危亭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山下的路燈也忽然亮起來,點點燈光點綴在主干道的兩側,向更遠處延伸。 他們看了一會兒那些蔓延向遠方的路燈,在半邊天空燦爛的金粉色晚霞里走上去。 兩個人一起坐在墓前,和姨姨聊了很久的天。 明熾把自己想說的都說了,就連那些原本打算只是在心里多念叨幾遍的話,也全一口氣大大方方說出來。 特別爭氣,連耳朵都理直氣壯地沒紅。 他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影子先生也能一口氣說這么多話。 “打了草稿?!庇白酉壬纤囊暰€,主動承認,“很緊張,背了很多遍?!?/br> 有些人不止打了草稿,還換了身一看就特別可靠、特別穩重和成熟的正裝。要不是被明熾攔住,甚至還想去理個發。 明熾忍不住笑,胸口又跟著燙,握住明先生的手。 那個蓋下來的印章后來還是被雨水沖掉了,明熾找機會重新印了一次,這次更清晰端正,落在他們兩個交疊的掌心。 “等回去就給小先生也刻一方印?!泵魑Mけ凰麪恐?,向姨姨保證,“也來印我?!?/br> 明熾今天剛對篆刻也有了興趣,摩拳擦掌:“我自己來?!?/br> 他對自己右手的恢復程度還不算完全滿意,聽說cao作刻刀能穩定手的力量,正準備找機會嘗試。 “小先生什么都自己來?!泵魑MそK于找到機會,和姨姨輕嘆,“還好暫時沒有學習開船和潛水?!?/br> 明熾這回真笑出聲,他知道影子先生不認真,也配合著幼稚:“那是?!?/br> “這是去玩了一圈又回來的火苗?!泵鳠霌沃直圩?,給姨姨介紹十年后的自己,“特別厲害?!?/br> 明危亭很認可這個介紹,跟著點頭:“特別厲害?!?/br> 他們說著話,雨后的蟬鳴比平時響亮,在半山腰的安靜晚風里并不顯得聒噪,因為環境空曠,所以顯得格外清脆。 “這是知了?!被鹈缋蠋熃毯I蟻淼挠白酉壬?,“它說知了知了?!?/br> 明危亭暫時關掉自己的知識儲備,配合聽課,溫聲接過話:“就是知道了?!?/br> 明熾眼睛里顯出笑,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長長呼出來,聲音很輕:“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