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們后悔了 第122節
這么大個郵輪, 有些人不止看都看見了,甚至還能提前上去。 但有些人還是沒搶到票。 荀臻被人從碼頭領上了船??粗呀浘臀坏拇瑔T有條不紊地重新布置郵輪, 流光溢彩的燈帶在漸暗的天色里亮起來,這份遺憾和惆悵不僅沒有打消,甚至還比之前更明顯了點。 明祿剛看水手長調試過一部分設備, 回到甲板來見荀臻, 就看到対方正対著海面嘆氣:“荀院長?” “明熾狀態很好,就是睡眠狀態還有些不穩定, 需要調整?!避髡橹浪獑柺裁?,立刻先開口,“我剛從他那兒來?!?/br> 明祿走過來,點了點頭:“先生稍后就到?!?/br> 外面要處理的事不少,他們已經從家里出來四天,大概也不止是明家的小少爺睡眠狀態需要調整。 沒有他們在家的時候,明熾身上那種天生照顧人的沉穩就會格外明顯。不光能把別人照顧好,也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其實一點也不用先生擔心。 但明祿還是每晚都能看見先生打電話和發消息。有時候是聊天,有時候明熾會隔著電話給他彈吉他,他們都默契地誰也不提那些信的事,也不問明熾從信里都知道了些什么。 明熾需要一小段時間來單獨處理它們。就像航線已經穿過了茫茫大洋,走到最后那一小段,開始試水泊港,每一步都要足夠謹慎仔細。 ……只不過。 想起昨晚那通電話的時間、先生掛斷電話和睡下間隔的長度,再和多年前在上代先生那里攢下的豐富經驗対比。 明祿轉過身看海面,不動聲色地咳嗽了一聲。 今天是最后一天,等忙完就能回家了。 郵輪在月底就要出航,時間上已經不剩幾天。他們畢竟還需要來做最后的核驗和調試,尤其是航行的安全性,必須確保不會再出現任何隱患。 明危亭親自帶安全經理去做開船前的驗收,核查得細致,還要些時間才能過來。 荀臻當然完全理解,但還是忍不住嘆氣:“貴公司的票太難搶了?!?/br> 明祿看著他,也有了些笑意,停了停才說:“如果小少爺愿意跟船,會有一部分邀請名額?!?/br> “真的?”荀臻視線一亮,“他愿意啊,我來之前他還想搶票呢?!?/br> 還是荀臻提醒他,上次的乘客可以領升檔的免費船票,明熾才收手,轉而專心列起了長途旅行要帶的行李單。 荀臻其實沒想到,明先生到現在還在擔心這個:“怎么會不愿意?他特別期待,還問我出門玩都要帶什么呢?!?/br> 明祿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點了下頭。 荀臻自己想了一會兒,又忽然明白了:“也対?!?/br> 雖然類比或許不太恰當……但他當年追自家愛人、訂好了票想要出門一起去玩,在真的得到那個確定的答復之前,也是會緊張到輾轉反側完全睡不著覺的。 ——知道対方多半會同意是一回事。 哪怕再了解、再清楚対方的脾氣和會給的答復,真得到那個答復之前,也依然會有完全控制不住的忐忑和期待。 這種心情倒是很難和明先生聯系在一起,但這也是種刻板印象。 如果真有這份幸運,遇到了相當重要的人,在対方面前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就像在他面前沉穩敏銳、言談舉止都溫和的明船長,聽護士長說,只要一到了家屬面前,就會立刻變成熱騰騰紅通通的小開水壺。 荀臻暫時還不能肯定這兩個人的關系。但看到他們在一塊兒,又覺得這件事好像也沒多緊要,不一定非得立刻就弄明白:“明總管——我這次來還有件別的事?!?/br> 明祿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盡管開口。 荀臻知道他大概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笑了笑,從口袋里拿出了樣東西:“作為明熾的朋友的身份……這個,我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也不知道該不該交給他?!?/br> 那樣東西被他用手帕包裹著,放在桌上。 荀臻把手帕展開,露出里面的吊墜——仔細看就會發現,吊墜的做工其實很粗糙,而鑲嵌著的也只不過是一小塊變色玻璃。 “在我那里住院的那個病人,最近鬧著要去找這個。我叫人跟了他一段時間,大概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br> 荀臻說:“這是任夫人的那輛車留下的?!?/br> 那輛車被毀了,能找到的殘骸就只有這一點。 那時候的駱枳把它翻出來,做成了吊墜一直帶在身上,把它當成自己的家。 任塵白只查到這一步,不知道這個吊墜最后去了什么地方。別墅里的監控照不到,當時駱枳的身邊沒有人,而本人現在也已經沒辦法再找回這段記憶。 完成了今天的回訪,明熾聽說荀臻要去碼頭,就給他指了條沒什么人知道的近路,沿著花園那條林木遮掩的小石子路把他送出了別墅。 荀臻和明熾道別,準備動身的時候,發現了那個藏得隱蔽的銹跡斑斑的信箱。 “職業病,場景太典型了?!避髡檩p扯了下嘴角,他原本這些天就在想這件事——門、銹死的信箱和離開的路。這些在平時最平常不過的場景,在那種時候或許會成為一個突兀而至的告別。 這就是為什么總有人會在路標和界碑的地方流連,為什么有些人離開的標志是關門的那一瞬間,而有些人會把不再屬于自己的鑰匙放進信箱。 告別的過程或許會是極為漫長的,但真正說出“再見”,多半都是一瞬間。 荀臻多花了點時間,找人幫忙把那個信箱卸開,發現了里面的東西。 駱枳在最后把它還給了望海別墅。 …… 荀臻解釋到這里,發現明危亭已經走過來,停下話頭問了好。 明危亭似乎已經在附近站了一陣,不需要他復述,走到桌邊:“怎么做合適?” “當了朋友就沒法做心理咨詢了,因為怎么都有顧慮?!?/br> 荀臻按按額頭,無奈笑了下:“不想他因為這個難過,但這対他無疑又很重要……所以我就把它帶到這兒來了?!?/br> 明危亭在桌邊坐下,看著靜靜躺在手帕里的吊墜。 “明熾?!避髡樯砸贿t疑,還是提醒,“他應該記得那輛車?!?/br> 十年前,任夫人就已經送了他那輛車。 明熾應當是記得這件事的,他應該記得自己有一輛車,但現在車不見了——這件事対他來說不可能不重要。 但這些天下來,明熾從沒問過明危亭和明祿車去哪兒了。 他猜得到,這里面一定發生了很不好的事,影子先生和祿叔也一定不知道怎么和他開口,所以他就不問。 但他其實做不到不想。 荀臻去看那些畫的時候,其實沒怎么去特意分析構圖和顏色——明熾已經恢復得相當好了,除了用色風格明顯和過去有了區別,看不出還什么叫人擔心的問題。 …… 只不過,明熾自己大概都沒有發現,這些畫里都藏著那輛車的涂裝配色。 明危亭聽懂了荀臻的意思,點了點頭:“我去交給他?!?/br> 荀臻有些遲疑:“合適嗎?” “目前不合適?!泵魑Mぐ训鯄嬛匦掳?,放進外套口袋,“可能要過幾天?!?/br> 他們這次和那家跨國珠寶集團談了生意。在郵輪上會有対方的一個鋪面,還會有專業的珠寶師現場制作加工。接下去的其他航線,也會陸續有相應合作。 明危亭今天剛和対面那位創始人通過越洋電話,対面派來的設計師和金工匠人已經到了:“鑲嵌的銀托質量低,做工很差,我找人去改?!?/br> 荀臻張口結舌了幾秒才啞然:“肯定很差,是他隨便在路邊找人做的……我是說,先生?!?/br> 荀臻稍一猶豫,還是快速開口:“這畢竟屬于一段太不愉快的回憶。即使他已經不會再記得當初發生了什么,但見到這個會讓他知道,那輛車真的回不來了?!?/br> 荀臻低聲說:“我有些不放心,萬一出了問題——” 明危亭搖了搖頭:“不會,他很厲害?!?/br> 荀臻怔了下。 “他很厲害?!泵魑Mふf,“他比任何人想的都還要更酷?!?/br> 荀臻這次足足愣了半晌。 他忽然敲了下腦袋,從毫無理由的擔憂里回神,笑著搖了搖頭。 ……這句話要是光靠想象,其實相當不像明先生說的,但說出來以后就像了。 業內的規則還是有道理的,做朋友的確會影響心理咨詢的專業度。 他剛才的表現甚至還不如患者家屬。 大概也只有同樣堅定、毫不保留提供信任的家屬,才能陪著他們準備頒個“最優秀病人”獎的患者這么快恢復。 這么快就恢復,這么快就重新變厲害。 “我怎么忘了?!避髡樾α诵?,“他那么酷?!?/br> …… “當然了,我哥是最酷的好吧!” 向欒被經紀人掐著脖子灌了醒酒湯,迅速恢復了精神抖擻,坐在石頭上給幾個剛進公司的小藝人科普:“有他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反正什么事一找他,肯定有辦法,沒辦法他也能給你想出辦法?!毕驒枧e了下手里的吉他,“彈吉他還特厲害?!?/br> 這幾個小藝人都是最近才進公司,和向欒當初剛來的時候也差不多大,好幾個都是在家里人的支持下跳槽過來的。 淮生娛樂的藝人約相當寬松,不做去留限制,又有專門的老師幫他們兼顧學業、培訓專業技巧——這些事以前也一直有,只不過被那些真假難辨的黑料淹沒了,直到現在才逐漸開始被更多人知道。 待遇優厚到這個地步,來的人自然不可能少。但一個李蔚明已經叫他們長足了記性,這次在挑選藝人把關這一層上謹慎得不能再謹慎。 方航特地去拜托匡礪幫忙,管理層反復開會研究了幾天,完善了以前太過寬松留下的漏洞,又新補充了不少更穩妥和細致的方案。 向欒暫時還一聽這些就頭疼。他被經紀人扔過來帶這些新人,也不會說那些官方的話,就忍不住跟他們聊:“我哥還教過我彈吉他,還請我吃過火鍋?!?/br> 小藝人里面也有兩個吉他手,偶像都是向欒,聽得瞪大了眼睛:“欒哥,小駱總比你還厲害嗎?” “當然!你沒看過視頻?”向欒立刻掏出手機現場播放,“現在看。我這有純享版?!?/br> 向欒一手一個,把兩個小吉他手拉過來:“看這塊兒的泛音掄指,這個流暢度跟控制力我反正現在還不行,還有這個無敵自然的plam,快看還有這個點弦……” 淮生娛樂的藝人,凡是會彈吉他的,沒人不崇拜他們小駱總。即使不怎么主營樂器、以唱作為首的歌手,也沒少討論駱枳自己寫的那些曲子和歌。 自從那些原版視頻母帶被放出來,就有不少像向欒這種狂熱吉他手按頭追星,剛進公司的新人基本上都要被科普一遍。 經紀人已經見怪不怪,舉著滿滿兩大捧烤串從附近路過,拐走了幾個聽的一頭霧水的小演員,留下他們吉他手自己內部交流。 等經紀人再回來的時候,狂熱追星的吉他手已經又多了兩個。 …… 新入坑的兩個小吉他手抱著向欒的手機,埋頭專心研究手型指法,正討論得熱火朝天。 倒是向欒坐在石頭上,対著快要落下去的太陽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