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們后悔了 第72節
再沉底報廢的船也能榨出些價值,近水樓臺,這位知恩圖報的養子在外人眼里的風評會非常好。 沒有人會知道這是只鬣狗。 鬣狗在床邊等,等駱承修死了,總還能剩下幾根帶著rou沫的骨頭。 “原來你這么擅長這個……” 駱承修喘著粗氣,神色森冷:“你是這么對付駱枳的?” 簡懷逸收拾好被打翻的水杯。 他把水杯放在桌上,抽了幾張紙擦凈水痕,坐在床邊。 “別侮辱駱枳了,父親?!焙啈岩輨袼?,“把藥吃了吧?!?/br> 他把水杯和藥遞過去,又被駱承修暴怒著一把掀翻,就再把水杯撿起來,扯紙巾去擦水。 “我怎么對付得了駱枳?我對付的一直都是你們?!?/br> 簡懷逸把水擦干凈,低聲自言自語:“讓你們相信我、懷疑駱枳,讓你們把所有的錯都推到駱枳頭上,讓你們把我當成一家人,把駱枳轟出去……有這么難嗎?” 駱承修的瞳孔在他這句話里收縮。 “難嗎?”簡懷逸想了想,“太簡單了?!?/br> 簡單到他現在回頭想,自己那些步步為營的算計都成了最滑稽和荒唐笑話——真的有必要算計到這個地步,把事情搞得這么復雜嗎? 他什么都不做,結果明明也是一樣的,駱家人自己就會把駱枳趕出去。 他蠢得像是頭拉磨的驢。 自以為聰明,自以為機關算盡,摘下眼罩原來還是被困在磨盤邊上。 被死死地綁在磨盤邊上,看著磨坊失火,看著搶來的東西在眼前塌得煙消云散。 “再稍微掙扎一下吧,父親?!焙啈岩菡f,“就這么撒手不管,破產清算以后就剩不下什么了?!?/br> 簡懷逸把文件遞給他:“我找人評估過了,只要您能保下淮生娛樂——長期看肯定是保不住的,駱家現在的名聲也對公司有負面影響。但短期內攥死在手里,收購價一定會打得非常高……” 他自顧自說著,駱承修卻像是完全沒聽,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他。 簡懷逸放下文件:“父親?” “淮生娛樂?”駱承修低聲問,“為什么……是淮生娛樂?” 他完全想不通,卻又隱約想起明祿的話。 駱承修死死按著胸口,他渾身發冷,像是又被推回了漆黑的冷海里,張口幾次才終于出聲:“為什么是淮生娛樂?” ……為什么簡懷逸煞費苦心,不惜用駱橙設套,也要拿到淮生娛樂? 這個公司到底有什么名堂? 不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影視公司?文娛這種領域,就算做得再好,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父親?!彼犚姾啈岩莸穆曇?,“您是從來沒有嘗試著,哪怕稍微去了解一下駱枳嗎?” 駱承修幾乎被他這句話釘死在病床上。 監護儀器開始報警,駱承修不顧一切地推開圍上來的醫生護士,他的吃力地大口喘著氣,依然盯著簡懷逸的臉。 那張臉在他面前扭曲模糊,暗下去的視野里,一直被他忽略的最顯而易見的答案反而浮上來。 除了血緣,駱枳和他們家沒有任何關系。 沒有任何關系,駱枳的為人處世不是他們教的,成長過程也沒有他們參與。他只是偶爾會收到一些叫他聽了也只會煩躁的消息,說是任霜梅又帶著駱枳去了什么晚宴、參加了什么論壇,有人開玩笑似的問,任霜梅是不是打算把人脈都留給那個孩子…… ……商場上的人脈,利益為先,并不會善良好心到在雪中送炭。 所以在駱枳剛接手淮生娛樂的時候,那些人脈并沒有凸顯出來,他自然也就從來都沒有發現。 但一旦駱枳把淮生娛樂盤活,讓淮生娛樂重新熬出起色,觀望著的資源自然就全會聚攏過來。 文娛領域可以折騰的內容并不多,對一個影視公司來說,無非只是幾個代言、一點投資。但如果駱家能借著這個機會聯絡運作—— 駱承修忽然從這個念頭里涌出強烈的冷笑,他大口喘著氣,拼命撕開那些盤踞在眼前的黑霧:“簡懷逸?!?/br> 駱承修問他:“你以為駱枳會把這些東西留給駱家?” 簡懷逸拿著那份文件,慢慢皺起眉。 “你太不了解任霜梅了,她教出來的孩子,不會弄臟她留下的東西?!?/br> 駱承修嗓音嘶啞,他咳喘著笑得嘲諷至極:“駱枳不會讓我們有機會沾這些東西——你看過任霜梅的遺產是怎么分配的嗎?” 簡懷逸的臉色微變,他退開一步,沒有再管病房里混亂的搶救,匆匆朝門外走出去。 “你以為拿到了淮生娛樂,就能拿到這些?”駱承修瘋狂地冷笑,“你真的確定,那個公司還在你手里嗎?” …… 簡懷逸被淮生娛樂除了名。 明祿派去的人,也并沒有在那場證券交易里順利買到淮生娛樂。 淮生娛樂的那些股份,被它的部門經理們自己一口一口地咬下來吃凈——資金不夠?駱枳的遺產分配一經公布,圈內來搶他們的下家就瘋了,叫價滾雪球似的越來越高,進而產生的宣傳效應也盡數轉化成了能被數字量化的價格。 駱枳只是想讓他們有隨便跳槽的底氣和資本,但沒人跳槽,沒有一個人肯就這么走。 被他帶出來的團隊坐在一起,拿著對賭合同把自己賣了。 賣來的錢,一口一口去咬那些被拋售的股份。 散戶的股也收,要套現的股東也收。那些所謂的董事是沖著駱家來的,現在駱家垮了,原本就急于把燙手山芋甩出去。 淮生娛樂自己的股份,格外艱難地、一個點一個點地掙扎著往上漲,終于在最后超過了駱家自身的持股。 明祿沒有讓人繼續叫價。 他看著那些坐在交易間里的年輕人,站了很久,然后把駱枳最后的那份劇本拿過去,交給他們。 一并被交給他們的還有一份監控錄像,電話被拉黑的時候,駱枳正在被搶救,不可能親手去cao作手機。 這件事或許已經沒多重要,或許已經沒有人想知道。 “我們應該……再仔細一點的?!?/br> 方航坐在沙發里,聲音很低:“公司剛起步的時候很難?!?/br> “我知道?!泵鞯摰恼Z氣很溫和,“別太難過,或許——” “公司剛起步的時候很難,沒有這么好的資源,所有人都在觀望?!狈胶綋u頭,“那些人瘋了一樣黑他……就是那個時候的事?!?/br> 就是那個時候的事。 簡懷逸沒那么大的能量。同榜的歌手、被搶了機會的競爭對手,盯著駱家使陰招的對家,不想讓淮生娛樂做起來的同行……當時黑駱枳的人太多了。 太多的人都在觀望,等著這個被任霜梅養出來的年輕人要怎么做。 駱枳可以針鋒相對,公司的資源本來就是他的。他可以不計代價地同樣運作公關洗白,可以吵得一地雞毛——即使那樣駱枳的名聲也根本不會好。輿論的本性就喜歡那些刺激眼球的內容,并不在意真相。 吵下去的結果只有不了了之。駱枳沉寂個幾年,再想辦法復出,輿論的記性向來不怎么樣,或許會忘記當初的事,或許會再亂七八糟吵成一團…… 只不過淮生娛樂不可能拖到那個時候了。 這只是駱家隨手準備廢掉的一個子公司,外表光鮮亮麗,他們這群人滿懷憧憬地進來,然后發現里面早已經塌朽得只剩下空殼。 他們在空殼里熬了幾年,跳槽的沉沒成本又太大。工作和家庭一團糟,人也頹唐,死氣沉沉地擠在辦公室等一個結果。 “方航?”駱枳也擠過來,看他的手機,“你兒子剛出生嗎?” 方航才回過神,他以為駱枳要訓他走神,手忙腳亂地收手機:“是,對不起……” 小駱總不讓他收手機,探過來看那個視頻,神色還帶著點少年人的好奇:“怎么這么???” 方航的兒子早產了一個月,到現在還在保溫箱里。他為這個事愁得睡不著,不知道該怎么答,只好苦笑著低頭含混應付。 駱枳壓著他的手,認認真真看完了那個視頻,忽然就深吸口氣,笑了一聲。 “算了?!瘪樿渍f,“我試試看?!?/br> 駱枳對他說:“你兒子要叫我小叔叔?!?/br> …… 他們并沒真正意識到,那個“算了”究竟意味著什么。 駱枳回來公司,做了小駱總。 那個被全網黑的驚鴻一現的歌手就那么成了小駱總上任的第一把火,不由分說先把流量燒了起來。 有了流量就有資金,有了資金就能有選擇的機會。一個藝人的黑料影響不到公司,不知道是哪一天起,淮生娛樂開始在業內的評分表上有了名字。 …… 后面的事迅速開始變得順利。 駱枳帶著他們把公司點燈熬油地盤活,筑巢引鳳,資源跟著來了,局面也越來越好。 他們因為一個又一個好消息興奮地在走廊里大吵大鬧,拖著駱枳要去開慶功宴。駱枳匆匆結束了那一次遺產分配的錄像,笑著推開門,被他們不由分說拖出去喝酒。 ktv的角落,大家都醉得差不多了,包廂里很亂,五光十色的燈刺得人睜不開眼。 小駱總也喝醉了,抱著吉他,小聲問方航:“你兒子怎么樣?” “還是身體不太好,不過幸虧那段時間咱們公司的事都順利,營養治療都沒虧著?!?/br> 方航一口氣灌了半瓶酒,他剛求了個平安符,拿出來給駱枳看:“希望能平平安安長大?!?/br> 小駱總把平安符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仔細看。 駱枳醉了以后說話的聲音就小,很喜歡笑,眼睛里像是有層霧,乖得叫他們終于想起小駱總才二十出一點點頭。 “平平安安?!瘪樿缀攘瞬簧倬?,意識也不太清醒,抱著吉他想了半天,“要是我,能平平安安長大?!?/br> 方航醉得坐不穩,還知道挑錯:“是我兒子,小駱總?!?/br> 方航指著平安符糾正他:“給我兒子求的,要是我兒子能長大?!?/br> “要是我?!毙●樋偘哑桨卜€給他,“能平平安安長大?!?/br> 小駱總說:“你兒子要叫我小叔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