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們后悔了 第14節
[建議考慮一下出售,價格可以再商量。] [可以交換其他等價資源。] [可以提供公關團隊。] [建議多做考慮,長遠打算,來日方長。] …… 駱枳忽然拿過手機。 他的眼睛還是軟軟地彎著,好像不知道難受也不知道疼。他的確不知道,指尖靈巧地輕輕敲擊屏幕:[不考慮,不打算。] 對面明顯因為這個回答有些錯愕,再回復時差點忘了公事公辦的辭令:[為什么?] 駱枳輕“唔”了一聲,想了想,把手機貼在額頭上。 為什么呢? 大概和他沒有做全身檢查,就偷偷離開醫院一樣吧。 這里不行就再換個地方。 再不行就再換個地方。 如果哪里都不行,那就去看看海的盡頭是個什么樣的世界,看看那個世界是什么樣。 …… 如果再不行,那他就真的要休息了。 在死之前,他真的好想遇到一個人,那個人能對他笑一笑,和他招一招手,好好地打個招呼啊。 第13章 過往 云頂咖啡廳。 駱橙輕握著拳,正緊張地端坐在龔寒柔導演對面。 她想來面試那個被拐的女大學生,所以特地沒有過多化妝打扮,只撲了些防曬,梳了個整潔的高馬尾,衣著也簡單素凈。 但二十歲的女孩子,又是被家里嬌慣著養出來的,從沒吃過一點苦。即使再不施粉黛,依然有著這個年紀特有的娉婷光彩。 演個青春校園、都市偶像之類的題材,倒是剛好契合,卻無疑和紀錄片的角色定位差出了十萬八千里。 龔寒柔會來這里坐一坐,也只是因為故人之子的邀請。 “就是這樣?!币簧砺殬I裝的中年女助理很客氣,把檔案退還給駱橙,“小meimei,很抱歉……” 眼看對方已經有要婉拒的意思,駱橙急道:“請等一下!” 助理停下話頭,視線疑惑地落在她身上。 “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嗎?”駱橙用力攥了攥衣角,“我真的很喜歡這個故事?!?/br> 駱橙鼓起勇氣:“我可以簽協議……我和塵白哥說過的?!?/br> 一邊說,駱橙一邊忍不住悄悄回頭,看了不遠處的任塵白一眼。 她這會兒是真的有點忍不住委屈了。 駱橙原本以為,只不過是爸爸調整一下家里的公司,她再幫二哥把礙事的人趕走,就不會再有什么麻煩和波折。 可誰知道,事情完全不像想象中的那樣簡單和順利。 簡懷逸一直都在給駱鈞做副手,淮生娛樂是他正式管理的第一個公司,每天都忙得看不見人,說好要給駱橙配備的團隊和資源都一拖再拖。 淮生娛樂的人也怪,那幾個部門經理對她都冷淡得要命,簡總不吩咐的事絕不安排,態度挑不出錯,卻也是外人都能看得出的客氣疏遠。 就連答應了會替她周旋的塵白哥,這幾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來了就只是低頭喝咖啡發消息,除了問候龔老師就再沒多說過一句話。 駱橙低下頭,她咬了咬下唇,只好自己繼續說下去:“我聽人說,龔老師的劇組有一類協議……” 助理猜到了她想說什么:“你是想說跟組免責協議嗎?” 駱橙連忙點頭:“對對,就是這個?!?/br> 龔寒柔作為導演,一向以紀錄類影片見長,而紀錄片最重要的就是真實性與還原度。 已經發生的事當然無法再被攝像機記錄,只能靠演員來重新演繹拍攝。為了找到最貼合的狀態,一部分重要角色的演員必須全程封閉跟組,半沉浸地目睹甚至親自體驗一切或慘烈或殘酷的真相。 曾經有演員在拍攝結束后久久出不了戲,因此起了不少風波,甚至鬧到了法庭上,在那之后就多出了一份必須提前由雙方接受的協議。 “我完全接受,不論出了什么問題都由我自己負責?!?/br> 駱橙連忙保證:“我已經做好準備了?!?/br> 助理沒有立刻回答,先回頭看了看龔寒柔,然后才又收回視線看向駱橙。 “好吧?!敝睃c了點頭,“你做好了什么準備?” 駱橙愣了愣,心頭隨即隱蔽地泛起驚喜。 她連忙抓住機會,一口氣背道:“我看了很多資料,也請教了學校的表演老師。經過學習和了解,我已經對這種罪行的性質有了充分的了解——” 接下去的內容被一聲驚呼倉皇打斷。 駱橙慌亂間猛推了下桌子,整個人嚇得不住后退,一不小心帶翻了桌上的咖啡。 …… 助理放下衣袖,遮住手臂上那些猙獰盤踞的怵目傷痕。 她似乎早習慣了這種事,很平靜地向服務員點頭致歉,請人來幫忙收拾眼前的殘局。 駱橙的大腦空白了半晌,才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么,訥訥低聲:“對不起……” 助理沒有接她的話,只是說:“你被你的家人保護得很好?!?/br> “好了?!饼徍嵩谶@時候開口,輕輕擺了下手,“時間差不多了?!?/br> 作為已經是泰斗級別的導演,她說話的節奏有著特有的干脆利落,如果不是一頭花白的齊耳短發,幾乎看不出已經年逾花甲。 助理和駱橙交談時,龔寒柔一直在安靜旁聽,時不時若有所思地看一眼任塵白。 任家曾經在影視領域做過一段時間的投資,龔寒柔和任塵白的母親在某次頒獎晚會相識,一見如故,后來就成了忘年交的筆友。 雖然很少見面,也只是在專業領域有所交流。但兩人的性情相仿,又有著共同的興趣,關系一直非常好。 任塵白的母親過世得倉促,從確診到病故也不過半年時間,身邊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做好準備。 在那之后,除了逢年過節的問候,任塵白就罕少再主動聯系過她。 龔寒柔當然能理解這種情緒,她同樣不知道該怎樣安慰這個好友的獨子,兩家的關系也就這樣不知不覺淡了下來。后來任塵白接過母親同龔導的約定,繼續提供紀錄片素材,才又恢復了些交流。 大概是聽見了龔寒柔那句“時間差不多了”,任塵白終于收好手機起身,朝幾人走過來。 駱橙再怎么也看得出自己只怕希望渺茫,緊抿著唇看他,眼眶委屈地紅了一圈。 任塵白卻只是走到龔寒柔面前:“龔阿姨?!?/br> 聽到他對自己的稱呼,龔寒柔也想起許多舊事,神色柔和了些,停下腳步點了點頭。 她恰好也有話要問任塵白,示意助理先等在一旁:“這么多年了,還是不方便告知‘火苗’究竟是誰嗎?” 龔寒柔問完這句話,卻又自己先搖頭,無奈笑了下:“算了,當我沒問過吧?!?/br> 這類題材太過敏感,任何一個受害者都有難以愈合的傷口。 有人選擇直面這件事,有人逐漸接納,有人選擇回避和遺忘,任何一種選擇都不是外人能夠點評置喙的。 任塵白的母親在信里給他講了個故事,卻始終沒有提起過那個男孩的身份。龔寒柔倒是隱約有一些猜測,但也配合著點到即止,從沒找好友驗證過。 后來陰差陽錯,也不再有去驗證的機會。 本著尊重故友的態度,龔寒柔還是決定不再追問:“他現在也已經過得不錯了吧?” 任塵白笑了笑:“要是沒有呢?” 龔寒柔一怔,隨即啞然:“小塵,和我開玩笑?” 任塵白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眼里的笑沒停多久就淡去,沉默了片刻,取出一個信封遞給助理。 這是跟龔寒柔工作室約好的。雖然隱去了主人公的真實身份,但相關的素材資料都會整理好,作為紀錄片的拍攝參考。 紀錄片會一直跟蹤到與現實同步,因為《火苗》馬上就要正式建組籌拍,所以這大概是接受提供的最后一組素材。 “龔老師?!比螇m白問,“紀錄片是必須完全還原真實嗎?” 龔寒柔還在疑惑,聞言不由失笑:“當然。既要真實,也要細節,不然還叫什么紀錄片?” “照這么說,的確有個細節還沒提供?!?/br> 任塵白似乎在等這句話,點了點頭:“他后來害死了他的養母?!?/br> 話音落下,空氣似乎都跟著靜了靜。 反應最激烈的居然是龔寒柔身后的助理,她蹙緊了眉,上前一步:“怎么可能?!他不會是那種人——” 龔寒柔抬手攔住助理的下文。 “她叫趙嵐,就是你母親那個故事里的女大學生?!?/br> 龔寒柔向任塵白簡單介紹:“現在是我的助理?!?/br> 任塵白就在附近聽他們聊天,已經有了猜測,點了點頭:“幸會?!?/br> “你剛剛的話?!饼徍崾疽鈳兹讼嚷渥?,“有沒有證據,警方怎么說?” 任塵白攤了下手。 他從沒對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現在說出來,才察覺原來憎惡與唾棄仿佛早埋進身體深處,時時刻刻向外滲著寒氣。 怪不得駱枳會怕他,會想方設法地逃。 駱枳這幾天的失蹤,母親遺物的意外銷毀,駱橙的愚蠢和冷血……一樣又一樣的煩躁在任塵白心底積著,終于徹底勾起原來從未消弭淡去的更冰冷的舊恨。 天生卑鄙只會自私貪婪的怪物,對這種有威脅的敵意,一向都是最敏感的。 不然也不會活著從被拐賣的地方逃出來。 心底扎著的刺被那個字眼觸得發作,任塵白眼底透出些冷嘲,又不動聲色斂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