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您那幾個有了錢就想顯擺的侄子還看得上嗎？”

    秦老漢搖頭。

    周氏：“蓋新房？那這分家有得扯皮了?！?/br>
    秦峰笑了。

    他媽疑惑不解。

    秦峰：“爹不是說過，王根寶在市區弄了兩間門面？你說他們羨慕嗎？”

    周氏恍然大悟，頓時忍不住說：“不會過幾天家里就，就剩他們四個老貨了吧？”朝東西兩院看一下。

    秦峰點點頭。

    周氏樂了：“活該！”緊接著問，“不會落得跟老趙一樣吃不上吧？”

    秦老漢：“老趙跟他們可不一樣，老趙可沒他們這么能跳?！?/br>
    周氏點頭，“老趙的兒子是長歪了，他們純粹自找的?！?/br>
    顧無益喝口雞蛋湯，胃里暖暖的舒服了就問，“長歪也是那個老趙沒教好吧？”

    秦峰忍不住笑了。

    顧無益下意識回想他說的話，沒問題啊。

    秦老漢跟他大孫子挨著，忍不住摸摸他的小腦袋，“別看五里墩跟北車廠家屬院只隔一條馬路，那也是農村跟城里。農村人養孩子沒城里那么講究，都是放養，長成什么樣就是什么樣?！?/br>
    顧無益忍不住看他爸。

    秦老漢：“我除了盯著你爸的成績，也沒空管他。因為早年窮，我不光得上課，還得掙工分。農閑的時候還得到處找吃的。沒少一大早起來走十幾里路去趕海?！?/br>
    顧無益想象一下，越想越覺得跟前世逃離他姑家住橋洞那段時日有一比，“這么窮？”

    秦峰：“六零年前后內憂外患，從上到下都窮，像北車廠的宣傳干事一頓只有一個窩頭一份水煮白菜。你爺爺那樣的工程師一周也難吃到二兩rou。有時候餓得頭暈只能喝點糖水。一次還只舍得放一點點，跟我們做飯放鹽一樣。家家戶戶都把院里的花拔了種菜?！?/br>
    周氏贊同，“跟我年齡相仿的那些人都來咱們村借過菜籽。后來日子好了，也有可能是上一天班回來累得不想動，時間長了菜地沒人打理，廠里才又種上桂花樹，月季花那些東西?！?/br>
    顧無益恍然大悟：“難怪那些桂花樹都很小?！?/br>
    傅青云朝東西兩邊看一下，“那他們家的孩子也是放養嗎？”

    秦峰：“不全是。你們想想我那些堂兄是以前就這樣，還是近幾年才這樣？”

    顧無益想想四年前，秦老大和秦老二在家一言堂，秦老大的兒媳婦想買包糖回娘家都得求錢氏，跟地主家的使喚丫頭似的，“以前不這樣。兒媳婦藏私房錢也是他們逼的?！?/br>
    傅青云來的晚，不知道東西兩家以前什么樣，聞言忍不住說：“難怪奶奶說他們活該?！?/br>
    周氏聽聞這話擔心他心軟，“青云，以后看到他們可憐的跟老趙一樣也不許心軟?！?/br>
    傅青云笑了，“怎么可能啊?！?/br>
    周氏搖頭：“你們都是好孩子，真到那份上不一定忍得住?！?/br>
    秦峰輕笑一聲：“與其擔心他們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br>
    周氏：“我？我恨不得他們去死?！?/br>
    秦峰問他爹，“您信嗎？”

    “到時候再說。指不定我和你娘都活不到那天?！?/br>
    秦峰忍不住皺眉。

    秦老漢：“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br>
    秦峰噎的說不出話。

    渺渺忍不住說：“那我不要當好人。爺爺也別當好人?！?/br>
    秦老漢的呼吸一窒，反應過來趕忙說：“爺爺說笑呢。好人這輩子不長壽，下輩子也能投個好胎。你上輩子也一定是個好孩子?！?/br>
    “爺爺怎么知道？”少年很好奇。

    秦峰：“因為你是我兒子?！?/br>
    渺渺愣了一瞬間，忍不住笑了，“爸爸最好！”隨后又忍不住調侃他，“自己夸自己，爸爸臉皮真厚?！?/br>
    秦峰捏住小孩的臉。

    少年頓時不敢皮，慌得用筷子指菜。

    ——我要吃飯！

    秦峰松開他，對他媽說，“回頭羊賣了別養了?！?/br>
    周氏：“羊喂草就行了?！?/br>
    “天暖和了得天天放吧？再說了，羊老實，小偷晚上摸進來抱走了你們也不知道?！?/br>
    周氏不想放棄，“照你這么說牛也不能養了？”

    秦峰搖頭，“牛得牽著走，而且一般人不敢殺，藏也不好藏，丟了公安民警也好找?！?/br>
    秦老漢贊同，“兒子說得對?！?/br>
    “那養豬？”周氏問。

    秦峰想想幾個孩子大了，家里只有四畝地，一年最多忙兩個月，爹媽不用為錢財cao心，他爹都閑的收破爛了，不讓他媽喂豬，整天守著一頭牛一群不需要她喂的雞和鴨，他媽閑得無聊又得給他找事。

    不是盯著他的錢，整天去他家翻箱倒柜，就得到處找人給他介紹對象。

    “隨便你。別指望我買豬飼料?！?/br>
    周氏嫌棄地瞥他一眼，“咱家有三輪車，我稀罕你？”

    秦峰樂了。

    秦老漢忍不住幫兒子，“買的時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br>
    周氏表示忘了，拿起饅頭繼續吃菜。

    飯畢，老兩口不讓他們收拾，秦峰就帶他們回去。

    小孩子皮膚嫩，冬天洗洗刷刷容易生凍瘡，癢的時候晚上都睡不著。

    顧無益初三了，休息不好可不成。

    回去的路上秦峰想到這點，趁著顧無益上公廁的時候把幾個孩子叫到跟前，未來半年多幫幫顧無益，也少氣他。

    渺渺見他爸對著他說，忍不住大聲反駁：“我什么時候氣過大哥？”

    秦峰：“你幾歲了？九周歲了。以后自己洗澡，別等無益把洗澡水端到你跟前，還幫你洗?！?/br>
    說起這事，秦渺渺沒理，又不甘心，小聲嘀咕：“大哥非要給我洗?！?/br>
    “你能老老實實洗干凈，誰給你洗？”秦峰反問。

    秦渺渺氣哼哼上樓。

    “腳不洗了？”秦峰提醒。

    少年停下，轉身沖他扮個鬼臉。

    秦峰揚起巴掌。

    少年嚇得抓住一個哥哥去廚房。

    傅凌云一邊給他倒熱水兌涼水一邊說，“以后倒水洗臉先拎一下暖瓶，哪個水少用那個。那樣就不擔心力氣小脫手燙著自己了。爐子上要是有燒水壺，就用燒水壺里的水。倒出來之后加涼水。不然燒干了爸打你，我們可不幫你?！?/br>
    “你還是我哥嗎？”

    傅凌云：“以后我也跟大哥一樣去市一中住校，爸加班，家里就你一個人什么都不會咋辦？”

    渺渺沒話了。

    傅凌云知道他聽進去了，“你什么都不會，到了市一中怎么辦？我雖然只比你高一級，可宿舍可能離很遠?！?/br>
    “為什么??？”

    傅凌云：“聽說市一中比二中大一倍，光學生樓就有四個?！?/br>
    渺渺睜大眼睛驚呼，“那么多人？”

    傅凌云點頭：“我也是聽說。光高一就有二十個班。一棟樓三層才十八個班?！?/br>
    渺渺又不懂了，“那大哥還說市一中難考？”

    傅凌云：“只要考得好，不論鄉鎮中學還是市里的初中都能去市一中，你說呢？”

    渺渺想一下，“咱們坐公交車去海邊，海邊的人也能去市一中？”

    “那里也屬于濱海?！?/br>
    “這么多人啊?！泵烀旄锌宦?，“那我得好好學？”

    傅凌云把刷牙的杯子給他，“是呀?，F在知道爸為什么不讓咱們麻煩大哥了吧？”

    渺渺懂了。

    睡覺前出來下樓去衛生間，看到他對面顧無益房里還亮著燈，小孩洗洗手就拐去衛生間隔壁的廚房，打開柜子翻找出餅干，一手抱著餅干一手拎著暖瓶上樓。

    家里都是男人，樓上還有讓顧無益很有安全感的父親，所以顧無益不論白天還是晚上都不插門。

    渺渺輕輕推開門，順利進去就看到他大哥在寫什么東西。

    悄悄靠近，看到他居然在抄寫古詩詞，眼珠一轉，朝他肩上拍一下。

    顧無益嚇得跳起來。

    一看到是他，松了一口氣，抓住他的胳膊朝他屁股上輕輕拍一下，“調皮！”

    “我來給你送好吃的?！彼麤]使勁，渺渺很容易掙開，拿起放在床上的盒子，指著他桌子上的杯子，“倒點水泡著吃?！?/br>
    顧無益很是意外，心底涌出些許感動，卻也得說實話，“我刷牙了?！?/br>
    “吃完漱漱口，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啊?！泵烀煺f著就給他倒熱水。

    顧無益連忙接過暖瓶，“我自己來。你餓不餓？”

    渺渺不餓，可是看到餅干變得軟趴趴的，又忍不住咽口水。

    顧無益送到他嘴邊。

    少年跟小時候一樣張大嘴把泡軟的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