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在逃閻王 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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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滿眼擔憂的江槿月,冉語用力直起了身子,布滿血絲的眼眸中再沒有一絲光芒,她苦笑著咳出了一口血來,啞著嗓子道:“槿月,那真的不是夢。我想起來了,其實我早就死了?!?/br> --------------------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二更【12點或晚6點】,把這個幻境寫完! 有獎問答:所以王爺他究竟為什么生氣呢 感謝在2022-03-11 11:52:26~2022-03-11 23:56: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辭杳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今天甜不甜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4章 第七日(下) 聞言, 江槿月一怔,心底不安的情緒更甚。原本幻境與現實幾乎沒有分別,這一夜卻變故頻生, 冉語想起了自己身死之事,淑妃更是莫名其妙找上門來。 該不會是血淚覺察到他們即將脫身, 它心有不甘, 想將他們永遠留下與鬼魂為伴吧? 冉語咽下血水,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飛快地說道:“時間不多了,天亮后幻境就會崩塌。老道士手里有九幽令,我怕我會傷害你。槿月,你千萬要小心?!?/br> 九幽令可驅使魂魄, 戚正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或許終有一日她要與這些鬼魂為敵。 昨夜還是相得甚歡的朋友,天亮后卻要形同陌路。江槿月不免有些傷懷, 憑她和沈長明兩個凡人, 只怕打一只鬼都費勁,更何況,她也不愿和冉語她們大打出手。 為今之計, 只能想辦法請判官大人幫忙了。 “九幽令?”聽到這個詞, 沈長明的臉色變了變,斂目深思。 相比之下,江槿月要樂觀得多,她拍拍冉語的肩膀,認真道:“你放心, 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們,不會讓他得意太久。只是我不明白, 你是怎么拿到九幽令的?” “那個道士和丞相是一伙的。他把我們挖眼封口,關進了幻境。司黎耗費十幾年才得到丞相信任,他偷了九幽令,還將我和蓮兒救了出去?!?/br> 冉語是長話短說,并未提及細節,但江槿月知曉,丞相心機深重,又哪有那么好騙?想來司黎一定吃了不少苦,他能為冉語做到這個地步,確是情深義重之人。 想起冉語說,她夢見司黎被鬼魂拖走,江槿月不由暗嘆,他落到丞相和戚正手里,想必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司黎說過,九幽令絕不能落到丞相手里。我和蓮兒一直藏在瑤清宮,幸虧旁人都嫌這里死過人晦氣,也沒人敢來?!比秸Z說得很平靜,江槿月卻有些感慨。 這就是冥冥之中皆有定數吧,若非丞相殺心太重,只怕她們兩個要無處藏身了。她想了想,又不解道:“你既想替司黎守住九幽令,為何要把它交給我?” 這幾日,江槿月一直想不明白,她們從前并未見過,冉語沒理由信任一個陌生人。 聽她這么問,冉語看起來竟比她更疑惑,遲疑著答道:“是它選擇了你。你入宮那天,九幽令引我來尋你……對不起槿月,是我連累了你?!?/br> 直到這時,江槿月才明白過來,合著冉語的本意并非是找她幫忙,只是來送九幽令的。 誰知道自己愛多管閑事,非要多問那一句“有什么可以幫你的”,一來二去才生出了許多事端。 可是,什么叫九幽令選擇了她?這話聽著叫人毛骨悚然,仿佛一塊令牌還能通人性似的。江槿月暗暗思忖了許久后便釋然了。 畢竟縛夢筆還會說話呢,地府的東西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 縛夢筆、九幽令……尊主?在地府,什么人可以被稱為尊主呢?初入地府時,判官仿佛也同她相熟一般。想到這里,她不由愕然,所以自己前世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冉語咬著嘴唇,滿目悲涼,淚流滿面道:“是我貿然離開瑤清宮,才會被那道士察覺。我害了蓮兒,也害了你,還有司黎……這一切都是我的錯?!?/br> 眼見著她越說越難過,非要將全部過錯都攬在她身上,江槿月連連擺手,走上前去好聲好氣地寬慰了她幾句,心中卻愈發疑惑。 縛夢說過那塊九幽令是贗品,它再怎么不靠譜,總不至于看錯。她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戚正布的局。 以他的本事,怎可能察覺不到冉語她們逃出了幻境?他卻偏偏不說破,躲在暗處看她們心急奔波,看她們膽戰心驚地把九幽令交給自己,他再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其調換成贗品。 戚正是在以此取樂?對他而言,親眼看到別人萬分痛苦、傷心欲絕,仿佛就是他的樂趣所在。 他還真是愛玩這些無聊又卑劣的把戲,比皇后和丞相更可恨。 江槿月被氣得啞口無言,沈長明卻笑了,從旁插話道:“區區道士,還敢用九幽令?他就不怕被反噬嗎?槿月別擔心,此事并非毫無轉機?!?/br> “二皇子殿下,您才多大???知道這事多嚴重嗎?您就別瞎摻和了?!比秸Z抽了抽鼻子,怯生生地打斷了他的話。 這話怎么聽都透著股嫌棄的意味,臉色剛有好轉的沈長明又徹底黑了臉,悶悶不樂地移開視線,望向屋外寂寥的夜色。 幾人說話間,遠處的天空悄悄染上一絲微光,漫長的黑夜終要行到盡頭,星辰漸隱、白晝將至。 “要天亮了?!比秸Z喃喃道,對江槿月擠出一張笑臉,語氣淡然而決絕,“謝謝你,給了我們一場美夢。槿月,假如我要傷你,你千萬別手下留情?!?/br> 數日間的回憶涌入腦海,江槿月的心底亂作一團,還來不及作答,冉語已然消失在了她面前。她不自覺回頭看去,一直沒吭聲的淑妃也不見了。 唯有沈長明還站在她身后,望著她微微頷首道:“我們走吧?!?/br> 二人推門而出,抬頭看去時,才發覺天空中橫亙著一條血光彌漫的裂隙,大地漸漸崩塌碎裂,殿宇傾斜、日月無光。 明明已是天崩地裂之景,天地間卻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靜到令人心生恐懼。 直至她眼中的一切都化作虛無,除卻那滴散發著哀怨氣息的血淚,塵世間只余深不見底的黑暗。不過須臾,那滴血淚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主動自蒼穹中墜落到了她眼前。 微弱的血色光芒映照著晶瑩的幻影,還是那兩個于山林中并肩而立的人,他們的面容變得更為清晰。 她莫名頭疼欲裂,心中苦澀難捱,本能地想閉上雙眼,方察覺到自己又動彈不得了。哀傷與憂愁自血淚中傾瀉而出,一點一點鉆入她的五臟六腑,在她徹底陷入絕望前,有人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仿佛是想告訴她,她現下并非孤身一人。即便她看不見那人是誰,也知曉這人只能是沈長明。掌心傳來的暖意讓她緩緩平復了心緒,她平靜地望向了那兩道人影。 果真不出她所料,又是那個紅衣姑娘和白衣星君。他周身環繞著幽藍色光華,她手握一桿狼毫毛筆,筆桿頂端的滿月紅光正甚,可堪與日月爭輝。 兩人均神情凝重地望著同一個方向,這般嚴陣以待的架勢,他們是在迎戰嗎?對手又是誰? 江槿月毫無頭緒,只能愣愣地望著他們,許多被遺忘的記憶悄無聲息地襲來,如走馬燈般在眼前展現?;貞浿?,兩個人時而歡笑,時而落淚,曾并肩共賞人間萬家燈火,也曾攜手踏過塵世千里山河。 回憶太多,她險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直至血淚中的畫面一轉,二人的身影于風中消散,她看見一座漆黑的城池和晦暗的血月。她對此處并不陌生,蹙眉喃喃道:“地府?” 城池之中,不少人圍在一起,每個人臉上都愁云慘淡的。她掃視過眾人的臉龐,發覺黑臉判官與縛夢筆也在。 順著眾人的目光往下看去,她才發覺所有人都垂眼望著一個將死未死之人。白衣星君遍體鱗傷,一如她曾在夢中所見。 “你還記得,星君是怎么死的嗎?” 戚正的聲音再一次回響在她的耳畔,她的心猛地一疼,下意識想握緊沈長明的手,可她抓了個空。 她身邊什么都沒有,仿佛整個幻境只剩她自己。 繁雜的思緒涌入腦海,她本能地感到驚恐,不消片刻便釋然了。倘若注定要她留在這里,那他能安然無恙地離去,也算好事。 江槿月輕嘆一聲,卻見血淚中的判官黑著一張臉,一拂袖厲聲道:“真是瘋了!什么地方都敢闖?小子,再不入輪回,你的命魂就要散了?!?/br> 縛夢筆左右晃了晃,似是不認同他的話,不屑地冷哼道:“背負那么多詛咒還去輪回作甚?不如就此消散,一了百了?!?/br> 記憶中,縛夢是曾說過,它好像不大喜歡這位星君來著。江槿月心道,這話說得實在太難聽,待她離開定要好好和縛夢講講為人處世之道。 她正暗自琢磨著,就見縛夢筆老大不樂意地飄到星君身邊,筆桿上紅光乍起,他身上深可見骨的傷口緩緩愈合。 饒是如此,他臉上詭異的黑色傷痕卻未褪去,仿佛早已印入靈魂深處,再無法擺脫。 “多謝了,縛夢?!卑滓滦蔷m氣若游絲,還是彬彬有禮地道了謝。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風骨未消。 一貫不愛說好話的縛夢筆懸浮于空中,冷冷答道:“我才不要你這討厭的家伙謝,無非是不想主上傷心而已。都怪你……” 它話音未落,星君面龐上傷痕同時爆裂,閃爍著詭異怪誕的光芒??`夢登時不說話了,判官也緊緊擰起眉頭,眾人都憂心忡忡地望著星君臉上的傷痕。 一片寂靜中,自傷口中傳來了張狂肆意的笑聲,嘈雜的聲響越來越大,仿佛有許多人在同時放聲大笑,口中一字一頓地念著世間最惡毒、最致命的詛咒。 “生生世世橫死,注定死無全尸?!?/br> “永世孑然一身,嘗盡骨rou分離、陰陽相隔之苦?!?/br> “凡你所愛之人,皆一一離你而去。凡你所求之物,皆不可觸及分毫?!?/br> “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不過如此。你死后當墜無間地獄,化作和我們一樣的修羅厲鬼?!?/br> 一句又一句,久久不絕,仿佛永無止境,窮其一生也無法擺脫。 判官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縛夢忍無可忍地破口大罵了起來,像是想將妖魔鬼怪都趕走??杀娙藷o力回天,也無法祛除詛咒,只能在一側旁觀、滿眼悲憫。 星君臉上毫無懼色,仿佛這些話都與他無關。他的雙眼愈發渙散,卻始終執拗地望著一個方向,從未動過分毫。 他在看什么?江槿月抬手捂住耳朵,再不愿聽那些詛咒,還未待她看清星君究竟在看誰,耳畔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給我住口?!?/br> 一道凌厲的紅光破空而來,將那些擾人的聲響盡數絞碎,四下終于重歸寂靜。江槿月看見那個紅衣姑娘,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她臉色蒼白到了極點,眼神卻平靜而溫柔,“沒關系的?!?/br> 紅衣姑娘的掌心亮起一道血色光芒,照亮了兩個人的側臉,眼見著幻境中的自己輕啟唇,明明還未有只言片語,江槿月卻已知曉她要說什么。 迷茫的眼神忽而變得堅定,自入幻境以來就縈繞不去的不安盡數消失。江槿月張了張口,下意識道:“那就……” 紅衣姑娘抬起頭,仿佛透過血淚望向千年后的自己,竟無聲地展顏一笑,一滴眼淚自她眼角滑落,化作一滴晶瑩的血淚。 有許多聲音同時響起,所有人都在朝著紅衣姑娘跑去,他們仿佛想要阻攔。 有人在嘆氣,有人在怒吼,還有人在哭號??山仍乱粋€字也聽不清,她只能怔愣著,和另一個自己說著一樣的話—— “那就讓我做他絕境中的一線生機,做永遠陪在他身邊的人,哪怕只有我一個人也無妨?!?/br> 兩個人的聲音跨越了千載歲月,在此刻重聚。 光陰無法消磨其萬一,風霜不可摧折其分毫。 給她添了許多麻煩的血淚終究四分五裂,化作點點幽暗的紅光,于她掌心曼舞,將她的眼底染得血紅一片。 足以吞噬萬物的黑暗消退,露出了四周的紅墻白瓦,她站在殘破不堪的瑤清殿前,天終于亮了。沈長明始終握著她的手,見她終于回神,他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露出了一個疲憊的笑容。 江槿月深吸一口氣,望著半敞的殿門,一時感慨萬千。 幻境中,她在瑤清宮中過了七日,曾在石亭中與人談笑風生,也曾在階前與人嬉笑打鬧、共賞月明。 現如今,鬼魂與血淚都已消失不見,空蕩蕩的殿宇前只余下他們兩個人。 事到如今,她方知物是人非最傷人。 怨毒的詛咒如同鋒利的刀刃,一遍又一遍在她心口劃過,她闔目顫抖著雙肩,語無倫次道:“我是不是把你忘了?不不,我是想說,你不能死,因為你答應過我!你不能賴賬,否則我就去告御狀!” 直至面前的人沖她笑了笑,手上一用力就把毫無防備的她拉到身前,輕輕把她擁入懷中,難得沒和她開玩笑,只是溫柔而認真地安撫道:“別怕,我一直都在?!?/br> 她心中苦澀難當,正要作答時,卻聽得身后的屋檐上傳來熟悉的“玎”聲。二人的眼神登時冷了下來,同時轉過臉,凝視著不速之客。 一身道袍的戚正手持九幽令,沖他們露出了鄙薄的笑容,漫不經心嘲諷道:“二位還真是情深似海啊?!?/br>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