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之前見縫插針地想要殺他的死神，是……另一個紀驚蟄。

    骷髏證實道：“他想要殺死你，直接完成你和那個蔚遲的轉換?！?/br>
    蔚遲看著二十米外年輕的自己，心想這也應當。

    骷髏說：“但是我不同意?！?/br>
    蔚遲：“為什么？”

    骷髏看著他，兩個黑咕隆咚的眼眶除了黑什么也沒有，但蔚遲卻從中看出了個毛骨悚然。

    他追問：“為什么？”

    骷髏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地說：“因為我有一個另外的計劃——我想，讓你親手……殺死我?！?/br>
    蔚遲心口一痛，脫口而出：“什么？”

    “你先聽我說?！摈俭t道，“這個世界是我創造的，如果我死了，這個世界會直接終結，所有人都可以出去。但如果是你們其他任何人死，轉換的都只是那個人……”

    蔚遲打斷：“但是那個紀驚蟄不同意？”

    骷髏的嘴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蔚遲：“他如果同意的話，也不會這樣追著我殺……”

    骷髏低聲道：“他的確不想……我再死在你手上一次?！?/br>
    “不、不對……”蔚遲一邊說一邊思考，眼睛逐漸睜大，“如果按他的邏輯，他殺了我，完成了‘蔚遲’的轉換，那‘紀驚蟄’的轉換呢？你殺他或者他殺你或者自殺……不、不對……”他霍然抬頭，“有……有什么問題？你的轉換有什么問題？”

    他忽然醍醐灌頂，瞬間出了一背冷汗：“你是不是……回不去了？”

    “你‘死’掉之后，就回不去了是不是？”

    骷髏又沉默了一會兒，斟酌著：“……蔚遲，我的身體已經沒有了?！?/br>
    蔚遲整個人又開始發抖，陷入極度的驚慌狀態，但大腦在飛速運轉。想著想著，他的腹部忽然一陣抽搐，捂著嘴干嘔起來。

    骷髏一只手扶住他，一只手拍著他的背，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幾乎是掛在骷髏的手臂上，問：“系統、系統已經永久關停了……那、那……你現在是用什么在‘運行’？”

    “人腦?！摈俭t又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道，“我借用了一個孩子的身體，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蔚遲一愣：“這是可能做到的嗎？”他邊說邊想：“類腦計算”這個概念已出現，是AI領域突破的新方向，“死神”又絕無僅有地融合了人的意識……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只是，那個孩子恰好成功了?！摈俭t說，“但這次運算造成的負荷太大，我必須離開了，不然會對他的腦神經造成不可逆的損傷?！?/br>
    “不、不?！痹诙虝旱恼痼@后，蔚遲忽然直起身，眼中有瘋狂的光芒，“你別這么武斷，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救的地步，你先回去……先回到他的腦子里，現在科技日新月異，就算造成了一些損傷我也可以挽救回來……你先回去，我出去再給你造一個身體……”

    骷髏抓著他的肩膀，發出了一聲震徹天地的咆哮：“蔚遲！醒醒！”

    蔚遲被震懵了，呆呆地看著它。

    它悲傷地說：“蔚遲……別再說了……你不是，這樣的人?！?/br>
    “可是……可是……”蔚遲懵懵地說，眼淚無意識地淌下來，“——我沒辦法再失去你了啊?！?/br>
    “可你已經失去我了?！摈俭t斬釘截鐵地道，“在很早……在十年以前?！?/br>
    蔚遲定定地看著他：“可是、可是……你明明，還在這里啊?！?/br>
    骷髏：“我早就死了，蔚遲，你知道的?！?/br>
    蔚遲還是那樣看著他：“你沒有、沒有……你還在這里啊?！?/br>
    “蔚遲！”

    骷髏忽然把他提了起來，一個驟然失重的瞬間后，他后背抵在了街邊的樹干上，骷髏站在他面前，像一片陰云，籠罩了他。

    “你知道的?！彼f，“你一直知道的?！?/br>
    “就算、就算在剛把他抓過來的時候，就算在你們之間還沒有任何裂痕的時候……你也是知道的?！?/br>
    蔚遲想推開它，但它的力量不可撼動，他哭得更兇了：“我沒有——”

    “那你的相框里為什么只有我的照片！”

    又是一句震耳欲聾的詰問，蔚遲悚然一驚，乍然清醒。

    “你愛過他嗎？”骷髏還在說，“你愛過他嗎？你根本沒有愛過他……你的相框里只有我的照片！”

    “你完全清楚——我已經死了，沒有我了，再也不會有了?！?/br>
    它一抬手，一把漆黑森然的巨大鐮刀忽然出現在了它手里，它拉起他的手，把鐮刀塞進了他的手心。

    “蔚遲，我已經死了?！?/br>
    “是你殺死了我?！?/br>
    “但是這沒關系，我是不幸的一個，也是最幸運的一個?！?/br>
    “這是……犧牲?！?/br>
    它用另一只手輕輕撫過他蒼白的臉：“蔚遲，你睜開眼看看，我死在你手上，我不怪你，你也不要?！?/br>
    蔚遲的身體彎折下去，好像身體里炸開了什么他無法忍受的痛楚，他全身顫抖，冷汗直流，但骷髏不允許他彎折下去，它血rou全無、鐵石心腸，用力把他扳直，緊緊箍在樹上。

    蔚遲抖了一陣，現在任何人來看到他的樣子都會覺得這個人即將崩潰，但過了一會兒，他卻忽然不抖了，緩緩抬起頭，看著面前的怪物，臉色慘白幾乎透明，一雙黑眸卻驚人的亮。他的嘴唇也在顫抖，但發出來的聲音很清晰：“為什么？為什么……必須我親手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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